第5章 景氏祖窑
景烛没有选择从禄山正对的镇口而入，而是在镇子外绕了一大圈，选择了相对偏僻的口子归家。
当他到家时，余卿舟正站在宅子的门前，手中似是在洒扫，眼神却是在探寻。
直到他出现在了巷口，女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几乎扑到了他的身上。
上下摸索。
“哎，我没事，连只野兽都没有碰见。”景烛凑到佳人身边低声说道，“东西也到手了。”
余卿舟神色间的喜悦几乎就要溢出，迅速跟景烛进了屋子。
“将他们四个叫到祖窑前吧！此后这烧瓷乃是我们景家的头等大事，且让他们先来学着。”
他指的自然是景思蓝等四个孩子。
余卿舟会丈夫的意，只道是对方在说日后重回景镇世家大族之列的事情。
毕竟在景镇的头等生意，便是瓷器的贩运。在景镇的头等大事，便是瓷器向仙宗的进贡。
她转头朝着孩子们的房间而去。
从昨天开始，镇子里的学堂便放了假，是为景镇特色的“瓷假”，即是专门为烧瓷所行。
景家三兄弟从小便睡在一间屋子，当余卿舟推开门时，老大景思蓝与老小景思华正睡得沉。
但是老二景思夏已是洗漱完坐在桌前看书了，聚精会神，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
“娘？”
景思夏被她拍了拍肩膀后吓了一哆嗦，急忙回头，然后低声道。
“今日学堂放假，不多睡会？”
余卿舟笑着问。
景思夏摇了摇头：“不了，爹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读书时尤为精神。
爹自幼时便传我们诸多学堂都没有的知识，而孩儿方知要学的还有很多。”
“不急于一时，”余卿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今日爹要教你们些新的东西。”
说罢，女人同时唤醒了另外两个呼呼大睡的儿子，并转头去另一个房间唤醒了景萍。
……
景烛在祖窑前正看着明亮的天光与远处雨云，同时静静回忆前世之所学和今世有关于烧瓷的技艺。
当四个孩子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景思蓝见着父亲站在祖窑前，再想起母亲所说，立刻领着弟弟妹妹们将院门通通关上。
而后给景烛行礼。
景烛看着老大的举动，点了点头。
而后，他环顾了一下四个孩子，缓缓开口说道：“爹今日清晨时上了一趟禄山。”
“上禄山？！”
闻言，四个孩子相顾着有些吃惊，因为景烛时常警告他们不要往禄山上去。而景镇内也不乏猎户进山被野兽分食的消息。
“爹，您没事吧？可伤着哪里？”
景萍立马问道，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此刻眉眼间的忧色还有几分与余卿舟相像。
“没事，来看爹带回来了什么。”景烛将布袋向四个孩子展开。
几个小的立马向其中探头，灵土矿流转的灵光色彩瞬间展现在了他们的脸上，同时伴随他们张大了的嘴。
“爹，这些石头会发光！”
景思华吃惊道。
“这些是灵土矿，内蕴光华，颜白细腻。”景思夏立刻说道，“与书中描述的一样。”
“您去山上采到了？”
景思蓝立刻抬头，惊喜让他的眉毛都飞舞起来，只是声音刻意压得平常。
“嗯，至此，我们家烧制灵瓷的材料都有了。”
景烛微微一挥手：“今日，我们将入祖窑，开始灵瓷的烧制，你们且看且学。”
“是！”
四个小的立刻点头，目光中对自己父亲的崇拜愈甚。
景烛带着四个孩子走进祖窑。
而这也是他真正第一次进入祖窑，第一次看到泥胎素胚成器的地方。
景家的祖窑开在祖宅一角，而窑型是镇子中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在用的葫芦窑。
这种窑型由腰部内折分为前后两室，前室为火膛，后室为窑室，烟囱独立。因其“窑形似卧地葫芦，前大后小”而得名。
这儿作为景氏的祖窑则要比镇子中其他人家的都大上许多。
哪怕是他们五个人站在里面也觉得格外宽敞。
“这便是祖窑吗？”
“真大！身在其中突然感觉能看到我景氏昔年的威风了。”
小四只叽叽喳喳地跑在窑室中。
景烛环顾了四周，看见了一些随祖窑留下的器物。
比如用于分土的臼舂、用来浣洗的水缸，还有对制瓷最为重要的旋盘等物件。
显然是摆在里面很久了。
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若是往常能够用五百贯买回来祖宅附带祖窑，这是绝对的大便宜，”
景烛眼睛微微眯起，
“但在这次，显然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我景家情况，有意坑害我们家。”
他手轻轻擦过祖窑的砖缝，抿下一指碎石，而后用力一压，齑粉落下。
“而且这人自收了我家祖宅和祖窑后似乎从没有来过，应该家里的财力不小，否则怎么会闲置这么大一个宅子？”
“但无论你家如何，我还是会记得清算的，你且等着。”
……
镇东余家。
余单晒完了腊肉后便站在了门外，眼神在路过的每一位小娘子身上瞄着。
直到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眼前，一袭长衫上绘着波澜壮阔的海涛纹，腰间还佩戴着一块温润玉佩。
“哟，哪阵的风把何老板您吹来了？”
“余单，你还欠我何家五十贯钱，距离约定好的贡瓷日后还，可不远了。”
身影低下头含笑道。
“何老板……”余单变了脸色，他几乎忘了这一茬事了。
眼前的何明光乃是何家如今的二当家，更是负责何家在外债务的话事人。
整个景镇都知道，何家除去瓷器生意外还兼着子母钱生意。
而这位何明光，你若是不欠他分文，对方的笑必是真诚的，但若是欠了，那只怕笑里藏着的是要你命之意。
“这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我回头去我姐姐家借钱也肯定将子母钱给您还上。”
余单只得连忙说道。
“你姐姐家？他们家近来怕是也得照顾我何家的生意了。”何明光嘴角笑意更甚。
“怎么会？他们昨日！昨日还给我送了腊肉来，还要上禄山捕些野味给我小外甥补补。”
余单慌不择言。
“嗯？”
何明光一愣，旋即将目光放至了镇西端景氏祖宅的方向。
眼中光芒闪烁，似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