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若无所明则无明觉,,有所非觉无所非明,无明又非觉湛明性,性觉必明,妄为明觉,觉非所明,因明立所,所即妄立。生汝妄能,无同异中炽然成异……”
空山大师于座上,手持佛珠,一句一拨地一一为座下命妇开释。也不知她们听懂没有,反正福阳郡主等贵妇是频频点头。
朱门大院,看着人前风光,只有她们知道这后宅的艰辛,多少恼人的私隐,令人头疼。唯有在佛祖,佛经,佛弟子的加持下,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福阳郡主揉揉最近时常突突跳胀的额头,虽暂时放下对逆子的担忧,却又想起了对烂泥扶不上墙的侯爷的怨念。
同为高氏外戚,谁不仗着这一血脉姓氏,能多攀附一点便攀附一点?就是那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也都东摸西拐地找门路?
可是自家这侯爷,窝窝囊囊一辈子,放着近水楼台不用,倔强地说什么要靠自己功绩报效朝廷,光宗耀祖!
狗屁!他倒是一门清高了,却让自己这正儿八经的高氏宗亲,不但没为儿子挣个前程,反而沦为宗室笑柄,皇家异类。
更可气的是,前些日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灌了几口黄汤,回来又砸又摔又骂的,还话里话外说渠儿不是自己的骨血。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我福阳郡主怀胎十月生的宝贝儿,谁敢说不是福阳侯府的骨血?!”又是一阵突突的头疼,“不去想了,不去想了”。
“故有风轮执持世界,因空生摇,坚明立碍彼金宝出。明觉立坚,故有金轮……”
福阳郡主正跟着空山大师一句一句念着《楞严经》,忽听门口传来一声赛过一声地鬼哭狼嚎“世子,你怎么了!世子,这该如何是好?!”
高惠兰头皮痛得突突直跳。虽听得恍惚,但知道必是渠儿出事了,于是也顾不得向空山大师告罪,提着裙摆,起身就向被家仆们围着的担架急急走去。
走近一看,她几乎晕厥过去。眼前这满脸血迹,面色灰白,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正是自己的渠儿。眼看高惠兰慌了神,服侍了高家三代的掌事元嬷嬷,赶紧走近,稳稳扶住她,轻声提醒:“郡主,别要让那一竿子外人看了笑话。”而后又吩咐侍女阿金机灵点,去端了乌木椅来,扶郡主坐下。
福阳郡主知元嬷嬷说得没错,再大的事,自己也不能丢了高家的脸;便缓了口气,坐在乌木椅上,手掐进肉里,生生让自己疼出丝丝清明。
今日来参加讲经会的各位贵妇也是自小在高门大院长大,人精似的。虽然心里实实在在存了看热闹的念头,但谁有那个胆子看福阳侯府的笑话?这母老虎犯浑起来可是胡乱攀咬,若告到高太后面前,自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眼前这高世子的情况,必是出了大事,也不知是什么人所为?后续如何发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这些悬而未决之事,真让人欲罢不能……
正当众贵妇挤眉弄眼,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上前告辞的时候,福阳郡主发话了:
“今日我儿骑马出行,骑术不精,不慎摔伤,让诸位夫人看笑话了。
但是我福阳侯府的笑话也就到此为止。若往后,本郡主听到其他的闲言碎语飞出这宅院……哼,那势必对我高家,对我高氏福阳侯府,对诸位怕都要不好的。”
各位夫人听出话里话外的威胁,大气不敢出,纷纷低眉顺眼地答“诺!”
正当堂前鸦雀无声,随朔方新晋将军高闾进京述职的射身校尉赵恩家眷余氏,权衡一番后,壮着胆子附和道:“骑马受伤这事妾身常见。我家老赵带兵那会儿经常训得那些个新兵娃子叫爹叫娘不已。
郡主,若是不嫌弃,妾身家备有好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材,这就回去遣人送来。这些偏方药材不甚名贵,但药效奇好,还望郡主笑纳。万一能对世子有所帮助,那真是阿弥陀佛保佑了!”
见余氏如此懂事圆场,高惠兰微微颔首。
相较之下,再呆着便越发显得不如人,众夫人只好相继告辞。倨傲的福阳郡主坐得稳如泰山,不耐烦地挥挥手,允了。
众贵妇们对她的态度十分介怀,想想自家夫君在高氏壮大的功劳簿里,那也是有着好些鞍前马后的丰功伟绩。可此刻,再大的憋屈,在侯府出事的节骨眼上,无论是谁,哪怕吃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当面发作!
众夫人相互使了眼神,忿忿离开;一出门便将刚才按捺的无名火,一股脑撒在独领风骚的余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