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次日一早，长孙便策马来到代王府前，递了名帖，拜见了代王。在客堂，代王赐坐，童先生恭敬地立在一旁。
长孙拿出此次行进的图舆，将每一条要道，每一处险地以及应对策略，一一为梁贤推演。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长孙解说结束，耐心询问代王和童先生可否有其他建议。
童先生心中感叹道：不愧长孙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少年成名，大余战神。便是这一番计划，已是周全缜密。若是敌我相对，尔虞我诈，计谋诡谲，必将叹为观止。未来为友则三生有幸，若为敌……不可估量……
童先生不敢再想下去，只听代王还有些担忧：“长孙大人，你说这一路我会平平安安的吗？”
长孙单腿跪下，抱拳道：“若有臣在一日，定会护王上周全。”
梁贤听完，并没有觉得心里宽慰多少。今日之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一歹人来势汹汹，长孙不敌，自己该如何是好？算了，算了，想着头疼。
正说着，有家奴禀报，翁主来了。话音刚落，素晴便蹦蹦跳跳地进来了。长孙看了一眼后面款款跟着的南子，也不知道这丫头昨晚跪了那些时辰，膝盖好些没有。
素晴欢欢喜喜地蹦跶到梁贤身旁，拉着他的手撒娇：“兄长，你上次给我说的，那有牡丹纹路的红玉原石，还没给我呢！现在带我去找好不好？”
梁贤怜爱地看了一眼妹妹，想着长孙这边已说妥当，便抱歉地看了一眼长孙。
长孙会意，起身告辞：“王上明日启程还需要收拾些东西，微臣也就不叨扰了。只是关于翁主的护卫，还有一两句话，微臣需嘱托穆女官。”
梁贤点点头，吩咐道：“那就请穆女官送送长孙大人。”南子领命，福了福身，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安静地并肩走了一段，默契地没有言语。待穿过花园，四下无人，长孙才温柔地开口问道：“还疼吗？”
南子有些羞涩：“有些不疼了。”
长孙从怀里拿出冰润膏，轻轻拉过南子的手，放在她掌中：“这是珍珠磨粉做的冰润膏，添了些药材，抹在膝盖上。每日轻轻揉一会儿，很快就不难受了。”
“嗯。”南子脸红着，心跳得几乎听不见长孙的声音，点点头应了一下。
许是长孙拉着的时间太长，南子有些难为情，想抽回手。可长孙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故作不知，继续关切地说道：“此去代国，一路危机重重。各方势力心怀鬼胎，蠢蠢欲动。
昨日惊马之事，我派人查了。背后可能没有那么简单。马是高邳家的，欲惊马谋害的确也是洛阳王府的人。但奇怪的是这马跑得如颠似狂，回马厩不久便无声无息地死了。那高邳听闻马死后还肉疼了好一阵，说是花了一百金从东贼手里换的汗血宝马，要进贡太后的。我遣之人回来报，那马食的稻草里不知被谁偷偷添了舌舌草。”
舌舌草？南子听后心里一惊，她父亲穆老爹，便是负责引马，育马，饲马的太仆，自小耳濡目染，自是知道舌舌草是一种对马致命的慢性毒物。此草罕见，只长于上琅郡鸦山。外形类似干枯稻草，细细碾碎混入马饲料中，确实很难分辨。
马食该草后，中毒之初，极度狂躁，一刻也不能安宁；接着便精力耗尽，变得温和易驯；最后将在一日之内无声无息的死去。
南子明白长孙的意思，眉头紧皱：“这舌舌草喜寒冷忌潮湿。所处的上琅郡鸦山北，气候与京城及附近的郡县大相径庭。它是如何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又怎样潜入洛阳王府汗血宝马的草料中的？”
长孙回答道：“这个还在查。但就目前的情形推测，至少有两股势力对代王虎视眈眈。一方面应是出于高氏内部，想通过撞伤翁主，将代王滞留在京城，方便一网打尽。”
南子明白长孙所说一网打尽的意思，但还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要谋朝篡位，改天换日？”
长孙点点头，继续说道：“而另一方所要，应不是撞伤翁主，而是利用高府的骏马谋命。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将我这护卫不利的卫尉陷入牢狱之灾，而且还可把这谋害皇室的罪名直接扣在了洛阳王府头上，两全其美！
但这样做究竟是为了逼高氏提前动手还是另有图谋，暂时没有定论，只能静观其变，再做判断了。”
长孙见南子的掌心有些捏紧，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莫要担心，这一路我会护着你的。”
南子想着前路漫漫，生死未卜，眼眶有些微红，抬头盈盈看着长孙，发自肺腑地说道：“大人也要护着些自己。您带的亲卫不过几人，余下的皆是高氏旗下的执金吾卫，是敌是友暂不可知。”
长孙心里暖暖地，沉默一会儿，温柔地说道：“我字云昭，以后你就喊我的字吧。如果途中我突然失踪，或生死未卜，不要担心，相信我自有安排。”
话毕，长孙又招招手，陶迁，孙逊从黑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跪在了面前。长孙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陶迁，孙逊二人自……自从慈明寺那日之后就一直护着你。若途中我暂且离开，你尽管同代王一行人继续走下去，他二人会护你周全。”
南子听后，忽然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偷瞄长孙的事，定也被这二人看着眼里，报了长孙，心里又暖又羞“丢人丢到家了。”
陶迁二人极是乖巧，异口同声：“我二人以项上头颅起誓，必护主母周全。”
这话……南子脸红得滴血。二人回头，见掌座甚是满意地颔首，便无声无息地又滚回了黑暗里。
长孙见二人隐去后，若无其事地对南子说道：“你回去后也早些歇息吧，明日卯时我便来接你们。”
南子“嗯”一声，逃也似地跑了……
长孙看着南子的背影，唇角勾了勾，便大步出门，打马而去了，今夜还有好些事需要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