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南子一行在寅时前便已赶到代王府偏门,受滕嬷嬷耳提面命以后,便跟随着鱼贯进了府。
代王府有些老旧,但里面的亭台楼阁巍巍壮观,彰显着王府前主人曾经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些侍女都是昨日殿上有些官家背景的仙姑。南子低着头,一路听身后两个胆大的侍女小声议论着:
“这宅子邪门得很。前朝的时候就是赐给一个得势的亲王。当时有风水先生给那位亲王说,此宅的主人都将不得善终,死于非命。除非做法免灾,并花费五百金供奉神灵。可那亲王不听,还将风水先生杖责五十赶了出去。
结果呢,那亲王出征时,便被我们先帝斩于马下。接着这宅子就被先帝赏给了秦老王爷,结果王爷归国途中也坠马身亡;如今又落入咱们代王手里……”
“嘶……”另一位侍女倒吸了一口冷气,抹了抹胳膊说道:“别说了,阴森森的。”
正当众人在队列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聊着时,滕嬷嬷发话了:“今日是夏至节,洛阳郡主邀请咱们翁主出游。你们运气不错,遇到这等好事。我便给大家一个机会,有谁愿意主动去随行服侍的?若表现得好,便直接提拔为侍女姑姑。”
此话一出,刚才还嘤嘤嗡嗡的队伍立刻鸦雀无声。众人都低垂着头,躲着事,生怕被滕嬷嬷相中。
滕嬷嬷见此形状,气不打一处来,正当想惩罚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便见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走上前来,端端正正行礼,规规矩矩说道:“臣女愿前往。”
滕嬷嬷甚是欣慰,但还是端着架子提点到:“往后进了代王府,你们都是代王府的侍女,要自称奴婢。若有造化,往后能成为王府女官的,才可以自称臣。明白了吗?”
穆南子虽然对“奴婢”这个称呼有点不适应,但还是恭顺的应下了。
滕嬷嬷叫另一个年轻些的姑姑领着众人去自己的卧房梳洗换装。一路上大家都默默不语,为南子顶替众人去随行刁蛮的洛阳郡主额手相庆,又为她在滕嬷嬷面前出的风头如哽在喉。
憋屈了许久,终于有一两个沉不住气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家都知道那洛阳郡主不好相与,目中无人;还常常仗着高太后的宠爱,轻慢刁难各个翁主,郡主。如今却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跳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呢?呵呵呵,到时候有好戏看咯!”
说话之人本想惹怒南子,没想她权当耳旁风,毫无回应的意思,只好自讨没趣,闭了嘴。
因着对南子的另眼相看,滕嬷嬷特地让姑姑给穆南子安排了一个临湖的单独卧房,宜人又清新,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眼红。
想着今日要与高如雪一起逛夏至节,素晴翁主起床便有些气闷,那尖酸刻薄的高如雪必然又会含沙射影地嘲弄自己……可是哥哥在这京中势单力薄,又受陛下忌惮,这样的出游对哥哥有些好处,唉……无论如何,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
“哎哟!”素晴的头发被笨手笨脚的侍女梳理时扯痛了,吓得侍女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素晴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侍女如蒙大赦,赶忙应了声“诺”,便退了出去,又恰好碰见滕嬷嬷带着南子来见翁主,赶紧慌里慌张地行了礼,匆匆逃了。
滕嬷嬷叹了口气,推开门,柔声禀报到:“小姐,这是御赐的侍女穆南子,今日伺候您去逛夏至节。”
“劳滕嬷嬷费心了。唉,京中谁人不知,那高如雪每每拉上我去参加这宴会,那节庆的,不过是想衬衬她的聪慧和美貌,顺带再打趣打趣我给大家添乐子。
若我逆了她,她便会故意拿我身边的人撒气。今日我也是去受那高如雪磋磨的,何苦还拉上一个人呢?说不定还会让她遭受无妄之灾,皮肉之苦的。”
素晴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穆南子,见她面不改色,心里略生出些好感,便转过身,面向铜镜,也不再多说什么,示意南子上前帮她梳理。
南子温柔地挽起素晴如丝般的长发,手指翻飞,左右穿插,一时间,一个雅致的飞天髻便好了;再在首饰盒了挑了一支白玉步摇簪,缀上两朵可爱的小绒花,衬得素晴有些稚嫩的小圆脸更加乖巧俏皮,刚才老气横秋的表情也随之淡了几分。
素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眉眼笑得弯弯,心里对南子更是又心悦了几分。就连滕嬷嬷也慈爱地注视这镜中的素晴,十分欣慰:这才是豆蔻年华,心地纯善的素晴翁主嘛。
南子看着眼睛亮晶晶的翁主,像妹妹一样喜爱,轻轻说道:“今日夏至节,奴婢听闻那有很多异域来的稀罕玩意儿。翁主就开开心心的去玩,万事都有我呢。”
南子话语温柔,语气坚定,没有来的让素晴忐忑的心安定了几分,她笑得更开心了,高高兴兴地点点头。
这时,门口家仆通传,卫尉府长孙大人来护送翁主出行了。素晴很是纳闷:“昨日高如雪派人来知会,说长孙大人会护送她去杨河岸,让我自行前往与之汇合。今日怎的?这新上任的卫尉大人竟来护我这不受宠的翁主了?”
滕嬷嬷柔声安慰:“翁主莫说这些丧气话。乐公公昨日传话说,陛下,太后的旨意是让长孙大人护卫翁主,郡主出游。咱们翁主比那高如雪高上一等,本就应该先来护送翁主。以往是那些大人们巴结高家,不懂规矩。那可长孙大人先是拒了高后的赐婚,如今又如此行事。倒真是一个正派之人。”
“罢了,罢了,什么护送不护送的?还不就是坐在马车里跟着走罢了。哦!滕嬷嬷,您前些日子不是一直说腰疼吗?今日不若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这……”滕嬷嬷有些犹豫,她的腰近几日确实不知何故,疼得厉害,若不赶紧好好养养,恐回封地的路上,也不能好好侍奉翁主,说不定还会拖累她。但她又实在放心不下,恐素晴再被高如雪刁难,进退两难之际,听素晴又说道:
“嬷嬷,不用担心!有南子跟着我的,况且长孙大人又是如此正派,断然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奴才遵命。”滕嬷嬷见素晴坚持,也就应了。
素晴领着南子出来,与长孙见礼后便上了自己的马车。长孙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也就缓缓启程了。
乔装成侍卫的暗影陶迁,悄悄问齐仲:“大人毫不推辞地领了这护卫翁主,郡主的旨意,是不是就是为了陪穆姑娘逛夏至节?可大人怎么知道陪翁主出来的一定是穆姑娘呢?”
“你这玄武分舵头子,万金难买的脑袋,怎么遇到大人感情的事就不转了呢?”齐仲敲了敲陶迁的脑袋,咚咚响,里面不会装了浆糊吧:“像与洛阳郡主同行,这样危险万分的事情,是个知道底细的官家姑娘都会避而远之的。唯有咱们这未来胆大心细的主母,才敢接这种活计。你忘了慈明寺她是怎么糊弄高渠的吗?!”
陶迁回忆了一下,确实精彩,恍然大悟。骑马走在前面的长孙将他们的话听个一清二楚,本想治他们编排上官之罪,但听他们如此乖巧地称呼南子,心中有些美,也就宽容了几分,不过心里依然翻出小本本记着,待合适的时候,一并秋后算账。
离杨河越近,素晴便越是闷闷不乐,那稚气的眉头早已拧巴到了一块。南子微笑着帮她揉开眉头,又撩开帘子透透气。
正当南子望向马车行进的方向时,却见长孙今日着了玄色常服,在不远处,骑在马上。遒劲有力地长腿登着马蹬,宽阔地肩膀,坚实的手臂,笔挺的身姿,确实养眼。难怪他所经之处,引无数少女偷瞄痴笑。南子突然想起那日与长孙相处的情景,不经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头,悄悄红了脸,心道一声“登徒子。”放下了竹帘。
经年累月穿梭在敌我之间的长孙,早就觉察出马车里的打量,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勒勒马,放慢速度,好叫她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一旁鬼精鬼精的齐仲也觉察出了异处,又见长孙如此,心里猴痒猴痒的,努力憋着笑,唯恐长孙想起前尘往事,罚他去修罗场与蔡耳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