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扶棺回来的路上，宋世平的心始终忐忑不安，有一种如影随形的恐惧，神出鬼没，可能是出发前兰蝶儿说了好几次生呀死的，在心里挥散不去：“归去后，定要教教这小丫头好好说话，成天把这些挂嘴边……不知道这分别两千里，她想我没？”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抬眼望去，有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在往这边一瘸一拐地焦急跑来。来人到了近处，宋世平才看清这被禁军夹过来的是陈二，蓬头垢面，满身是伤如同乞丐，心里不觉咯噔一下揪了起来。

“侯爷，侯爷，大事不好了，快去救救兰夫人吧”

陈二滂沱涕泗的脸上混着厚厚地淤垢，一塌糊涂，惨不忍睹“侯爷，郡主要把兰夫人砍成人彘！”

“什么！”宋世平听完，快背过气去，不敢耽搁，便打马到刚卸任少将军，即任卫尉长孙面前：

“长孙老弟，家门不幸。有人命关天的事必须返程。某本代陛下为长孙老将军扶棺。可如今这事……只有辜负圣望，辜负老将军和少将军了。”刚才陈二的话并未避闲，长孙自是已有耳闻，驻马回礼：

“宋侯爷且放心去，陛下以仁治国，必是理解是急从权，人命关天。我回京后也会为侯爷在陛下面前解释的。”

宋世平以往与长孙并不相熟，只在庆捷的宫宴上见过他一面，如今听他如是说，心中一暖，双手一揖：“长孙老弟，这恩情，某来日定当回报。”

长孙没有多言，命令前方士卒让出一条道，又寻了一匹快马，让主仆二人疾驰而去。

宋世平地胸口狂跳，一颗恐惧地心几欲挣扎而出。耳边回响起陈二的话：

“那日侯爷刚离京城，管事就领着福阳郡主一路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当时，兰夫人因思念侯爷，不思饮食，只着了单衣有些懒懒的靠在内屋的床上。福阳侯府的恶奴们，也不顾礼义廉耻，长幼尊卑，径直去内室，把兰夫人拖到了福阳郡主面前。府里的所有奴仆也被召集到院里，看着兰夫人受辱。

而后兰夫人伤痕累累地趴在福阳郡主脚边，那些恶嬷嬷上前就是几巴掌，打得兰夫人口吐鲜血。兰夫人的贴身侍女阿青想要上前替兰夫人受打，被一恶奴一脚踢在胸口没了生气。奴仆中本有胆子大的想出头，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吱声。

打了半个时辰，兰夫人身上早已没一处不见血，这福阳郡主这才像才看够了一样，挥了挥手，叫家仆们停了。

但那福阳郡主真是个蛇蝎心肠之人，她竟然让院子所有家仆，一人说一个歹毒的方法来折磨兰夫人。说得不够狠的，当即赏一鞭子；说得恶毒且有新意，即刻赏一金。

最初的几个还存些良善之心，说的都是笞打，断食这样的寻常法子，直接被福阳郡主的奴才上前踢了个腿骨断裂，趟在地上呻吟。

福阳郡主嫌他们叫得聒躁，直接命下人将他们扔出门外，不管生死。后面的家仆见状，吓得半死，又有赏金诱惑，顿时一个比一个歹毒。

我本躲在角落里，见大家魔怔了一般，说红了眼，便趁机推开旁边的奴才，夺门而逃。我翻墙时正听见福阳郡主连声称赞“人彘”的毒计……”

宋世平头痛欲裂，星夜兼程地飞驰：“但愿高惠兰不是如此歹毒之人，但愿有神兵天降救了蝶儿……”

待宋世平回到往昔与兰蝶儿快乐的院子，眼前的情形摧毁了他所有的幻想。

院中早无一人，昔日开满桂花的院落中，厚重的金黄都掩盖不住地上早已干透了的黑褐色。屋里狼藉，所有物什都被洗劫而空，碎瓷满地。

宋世平疯了，打马便回侯府，一脚踹开开门的小厮，冲进高惠兰的房间，把她拽到了地上，哑着嗓子嘶吼：“蝶儿呢？蝶儿呢？”

“原来那贱妾叫蝶儿，瞧侯爷把她叫得多亲啊”高惠兰又恨又妒，冷嘲热讽地说道“夫君可从未称过我这明媒正娶的夫人---兰儿呢！”

“蝶儿呢？！”宋世平目眦欲裂，低吼着只要着这一个答案。

“哈哈哈，你的蝶儿好着呢。”高惠兰侧目斜视：“呐，瞧着没，后院家仆的恭房旁，就在那里，侯爷瞧瞧去！哈哈哈，我可没杀她，说不定还有救呢！”

宋世平翻过围栏，直奔高惠兰指的位置。

推开门，宋世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么灵动，鲜活地蝶儿，此刻就躺着那里，无手无脚……宋世平心里滴血……

因高惠兰对她不闻不问，才有好心的奴仆大着胆给她送来薄粥，喂她食点，方才强撑到现在。

兰蝶儿浑浑噩噩地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搂起她，努力睁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望了宋世平好久，干枯的唇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彷佛在说：“看，我等你回来了……”而后散便尽了最后一丝魂魄……

“蝶儿！”宋世平撕心裂肺地长吼道，彷佛要把他心爱的蝶儿从彼岸召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