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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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宋世平安葬好兰蝶儿,提剑回府就来找高惠兰搏命。刚到侯府门口,就见巡坊营的军士门整齐列在门口。失魂落魄的宋世平也不管这些,踉踉跄跄地径直往里冲。

进到前堂,就见舅家金执吾高韦坐在主座上悠闲地喝茶,旁边的高惠兰对着自己哥哥娇笑着撒娇。

高韦见宋世平进来,彷佛没看见他手里的剑,屁股坐得稳如泰山,面皮热情地招呼道:“长清回来了呀,来来来,快坐,快坐。”

高惠兰娇羞也迎上去,对宋世平仇人般的眼神置若罔闻,新婚般,亲热地拉扯着宋世平在客座上坐下:

“侯爷近日公务繁忙,疏忽了身体,为妻特别为你准备了人参汤,这就为夫君端来。”

“小妹快去。未出阁前都不见你如此温柔贤惠,当真是与长清夫唱妇随的神仙眷侣,为兄羡煞,羡煞!”

“哎呀,哥哥”高惠兰羞红了脸。

“好啦,为兄不打趣你了,快去。为兄许久没见妹夫了,有好些话要与长清说。”

“是,兄长。”高惠兰乖巧的退下。

高韦热切地看着高惠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沉吟半晌,喝了口茶,吐了口浮沫,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去如草灰!此事确实是我妹子做得鲁莽了些,但也怪我着做哥哥从小骄纵。

兄长我已教训了她。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三妻四妾稀疏平常,是我这妹子太看不开了。妹夫,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往后再有这种美事,你就给哥哥我说,保证惠兰不敢有二话。”

宋世平依然神情木讷,高韦心里不屑:这等货色,有什么好喜欢的,惠兰为了挽留他,尽不惜去求了中郎将的位置给他。

因着妹妹出阁前与自己的关系,高韦此刻看着宋世平的心情十分复杂。但依然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中郎将江崇元不是与胡姬饮酒,不慎掉下围栏摔死了吗?中郎将的位置也正好空了出来。本来夏丞相府的世子求了好久,也舍了好些钱财,差点成了。你看,我那好脸面的妹妹因着你,也是忝颜去求了太后,才把这近伺陛下的好位置捧到了你面前。这做人啊还是要惜福,不然九族都会有报应的!”

“九族的报应?”宋世平的眼中回闪出了一丝清明。

“对!全氏族的报应”高韦觉着自己这番劝说起了作用,心里暗暗得意。

宋世平起了心:“对,如此禽兽不如,手段残忍,灭绝人性……绝不能只死高惠兰一人。是的,全氏族都应该遭到报应……”

又是一阵颠簸,宋世平被震醒了,头痛欲裂。马车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这时有人迎了过来:“请侯爷下马车,前方就是我逍遥门的重地,闲杂人等就不便进入了。”

老仆宋老汉听闻只让侯爷一人进,有些担心,还想争辩几句,就听侯爷发了话:“我随使者去便是了”。

屏障机关过了一个又一个,使者才领着宋世平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前,推开门,报了一声“人到了”,便示意宋侯爷独自入内;又待宋世平进去后,重新掩上门,合上屏障,守于屋前。

宋世平迟疑着往前迈了几步,在昏暗的烛光下打量着四周。整间屋子,除了设于帷幔前的一把椅子,空无一物,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抑感。

这把椅子就是平日坊间传言的逍遥木椅吧?虽说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但据说不知为何,凡是有人坐上去以后,说的话都要真实了几分,怪哉。

正当宋世平心里打鼓之际,帷幔后传来一陌生的声音,像是人透过什么器具发出的:“宋侯爷,请上座。”

宋世平心里惶惶,但想着自己此时来的目地,一咬牙,心一横,坐上了木椅。

那声音又闷闷传来:“侯爷,请问此行所求为何?”

宋世平毫不迟疑地,答得直截了当:“高渠是否乃我亲身骨肉?有什么办法可以毁了高氏一族?”

“呵呵,宋侯爷,您求得太多了。我逍遥门的规矩,一次只做一个买卖,交易一个问题!”

“我可以用我名下的所有家产来换。而且,我可以提供两个绝密消息来换。”蔡耳看向旁边心无旁骛,批注着密报的长孙,见他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我们逍遥门也不是古板迂腐之辈。既然宋侯爷如此有诚意,那就先留下您说的消息,三日后自会有人上门给你想要的答案!若侯爷满意,便自行将田产地契的三分之二驿到凉州驿站,到时自会有人去取。我们逍遥门不干那赶尽杀绝的勾当,剩下家产便留与侯爷。”蔡耳自卖自夸,长孙侧目看了他一眼。

蔡耳不知何意,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侯爷若无异议,请先说您那两个绝密消息。”

宋世平有些犹豫:“恕我无知,心中确实有疑惑。若我先说了,贵门却食言,或者用一些无用的消息搪塞我,我且不是有些不划算?”

说道最后宋世平有些心虚了,毕竟求人在先,声如蚊喃。

帷幔里传来几声冷笑,就听那怪异的声音冷若冰霜:“咱们逍遥门若像侯爷说的这般无能,侯爷自己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求上来。既然侯爷尚有疑虑,那就先行回去花上三五年好好想想。送客!”

宋世平身后的门呼一下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在末夏的夜风里,他不禁打了个寒碜,清醒了许多,又见刚才那使者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心里一慌,连忙道:“我说,我说。刚才多有冒昧,小人之心了,还望贵派见谅。

第一件便是前几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异性王爷秦安启在归国途中,因与侍卫赛马,不幸坠落。当时陛下与高太后悲痛欲绝,以国父之礼,声势浩大地送了秦老王爷。而后感念秦老王爷辅佐先帝的丰功伟绩,功荫子孙,是以将秦老王爷的嫡庶五个儿子均封了郡王,又将秦老王爷的封地犬牙交错地一分为五,一视同仁地赐予这些异性王爷,还赏了好些财物。”

“宋侯爷这消息无甚新意,我逍遥门且连这些市井草民都能看出的玄机也不知?”帷幔后的人觉得被敷衍,声音恼怒。

“可掌座可曾知道,秦老王爷的封地有一座铜山?”

“自是知道。”

“而这铜山所在的封地恰好赐给了永寿郡王,也就是秦老王爷最小的庶子秦无尽。而最近秦无尽又尚了郡主高佩兰,也就是我的妻妹,高后的亲侄女。

我在岳父的家宴上,见过那秦无尽几面,马鞍一样的鼻子,细细的眼睛,胸骨突出,声音像豺狼一般,给人说不出的阴贽感觉。

请掌座想想,这样一个丑陋的庶子也能得高家如此重视,必是有可利用之处,再加之铜山的事,我便猜想,高家在秘密铸五铢钱!

这粗糙一点的五铢钱,半月就能炼就一炉。从高佩兰出嫁开始算来,高家如果真在干这勾当,现在已然富可敌国了。”

“就凭长相丑陋,运气好些就做出如此断言,宋侯爷怕是太武断了些?”

“确实,我虽有此猜想,但无奈人在京中,不能前去查看,也就只好做此推论。

但最近一次岳父高邳的六十大寿上,宾主尽欢之时,那秦无尽却突然走近高邳,面有急色,耳语了几句。那高邳也是一惊,说是让秦无尽速速去处理。

我当时坐得近,隐隐听见秦无尽说什么硫磺,被劫之类的。鄙人少时爱看一些奇门杂书,隐约记得炼铜需要大量硫磺,所以推测他们正是做的这自造五铢钱的勾当。”

“嗯,那另一个消息呢?”那声音对这事显得兴致缺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宋世平心里打鼓,本以为这已是天大的消息,为何这逍遥门掌座觉得毫无意义的样子?他那话的意思是成还是不成呢?于是有些忐忑应道:

“第二个消息,是有关内子的。掌座必是知道福阳郡主高惠兰的秉性,睚眦必报。今日犬子出游时,被卫尉长孙继明打伤。我正欲出门见掌座时,听她说要将长孙继明的相好穆南子选进蓬莱观,慢慢磋磨。

我想那长孙继明在军中是有些威望的,如此行事,怕是近来朝中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了!”

“长孙继明的相好?”蔡耳的八卦之心冉冉升起,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漠不关心的掌座,假公济私,大胆追问:

“我逍遥门暗桩遍布大余各个角落,怎从未听说长孙继明有这一桩风流韵事?侯爷想要交易,可得诚意一些。”

“自是千真万确”宋世平赶忙补充道:“回来的家仆报,那长孙继明甚是稀罕这女子,不惜得罪高氏,也要为那女子出气。而后长孙还欲携那女子同乘,结果被拒绝了。”

哦,掌座还被拒绝了?啧啧啧!蔡耳心痒难耐,想继续探究下去,眼尾不经意扫了眼掌座,正见那座千年冰山朝自己慈祥地微笑。

蔡耳不由自主地一阵寒颤,上一次见着掌座这般慈祥的时候,还是几年前在逍遥门的修罗场时,差点没掉两层皮。见大势不好,蔡耳紧急得悬崖勒马,将功补过,正色道:

“宋侯爷的消息我知道了。侯爷回去等消息罢。”蔡耳补充道“祝侯爷早日达成心中所愿。”

话毕,整个房间便没了声息,仿佛从始至终,唯有自己在此处自言自语。宋世平有些恍惚了,直到使者再次进门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