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锈叶蛊
棺材铺里，松香混着秋雨扑簌簌坠在门槛。
“怪病？”苏小檀耳朵蒲扇蒲扇两下。
“你是说锈叶蛊？”
“嗯，老朽这身枯叶味，便沾了小女的病气。”
周驼子一改之前的态度，提起孙女，语气都变的急切起来。
“之前听小姑娘所说的，与老儿孙女身上的怪病极为相似。”
苏小檀想了想：“《青丘精怪集》有记载，那锈叶蛊源自灵木汲血，与枯叶一同化作虫卵。”
“虫卵随风散入山林，若黏附人身，遇体温则醒，顺血脉游走肺腑，种蛊于无形。”
“对对对，小女李罄正是随老儿去山中采木回来才生的病状！”李驼子急忙道。
“真难为你还看了这些书。”徐清宁笑道。
他还以为苏小檀还真只是对吃感兴趣呢。
苏小檀有些心虚，她总不能说精怪集里有些精怪一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吧？
“那中了锈叶蛊有什么症状没？”徐清宁问道。
苏小檀抱着小脑袋凝思苦想。
“我记得……中蛊之人皮肤会浮现铁锈色叶脉纹路，触之如粗糙树皮。”
“每日子时肺叶隐现锈斑，痛如‘钝刀刮骨’。”
“呼吸间透出枯叶沤烂的气味，和老爷爷身上那个味道一样。”
“最恐怖的是……”
说到这里，苏小檀眼中竟升起恐惧之色。
这等表现就连徐清宁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他还从未见过苏小檀露出这副模样。
难道这锈叶蛊还有着更恐怖之处？比如危及生命之类的……
“最恐怖的是，中蛊之人味觉会渐失，到最后只能尝出铁腥。”苏小檀抱着脑袋。
她都不敢想象，万一她的味觉消失，那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徐清宁扶额。
对这小狐狸有期待是他的错。
而听到苏小檀竟将孙女病症尽数说出，驼背老者直接跪倒在徐清宁两人面前。
“老儿半截身子入土，惟愿以命换命！”李驼子恳求道。
“只求两位救一救小女！”
徐清宁思索了一下。
“老丈，先带我们去看看您那位孙女吧。”
“对对对。”
听到年轻道长没有拒绝，李驼子急忙引路。
掀开里屋布帘时，腐朽杏叶味混着檀香漫出来。
徐清宁两人跟随李驼子来到后堂。
草榻上蜷着一位衣着朴素，正陷入昏迷状态的少女。
如苏小檀说的那般，少女此时裸露在外的肌肤正浮现有铁锈色的叶脉纹路。
即便后堂燃着檀香去味，但少女身躯仍旧散发出如秋雨打湿杏叶的腐味。
徐清宁伸手搭脉。
脉象平静如枯潭，但心脉稳定，证明无性命之忧。
但若真是锈叶蛊的话，那少女此时应该正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小狐狸也是知晓锈叶蛊的痛苦，他们青丘就有一位不小心中招。
即便很快便祛除，但中蛊那几天当真是生不如死。
苏小檀翻出锦囊，哗啦啦倒出三颗蜜饯。
两颗塞进嘴里，剩那颗郑重放在少女枕边。
保佑少女快快好起来。
“请问……”
李驼子希冀的看向徐清宁两人。
他已经将青山府有名的郎中都请了一遍，各种偏方怪方都试了。
甚至连中金求来的仙家符箓，也只是暂时缓解孙女痛苦，根本做不到祛除。
“用不着道士哥哥出手，我来！我来！”苏小檀自告奋勇。
“青丘有法子钓蛊虫哦！”
徐清宁也是少见小狐狸会如此积极，便打算让小狐狸尝试一下。
“那你来试试吧。”
“老爷爷家里有千年木心吗？锈虫最馋千年木的灵气。”苏小檀看向驼背老者。
“有的有的。”
问其他的李驼子不敢保证，但要说这木材，他家当真是应有尽有。
不多时的功夫，李驼子捧着颗珍藏的千年木心回到苏小檀面前。
这千年木心虽说看上去暗沉如焦炭，但千载光阴其实已经算是灵物。
斑驳年轮中隐隐流转松脂青光，溢出雪松清冽香。
松香染透的昏光里，苏小檀并指拈诀，指尖亮起星屑似的青芒。
“这是流光引！”苏小檀耳朵立起。“小时候月璃姐教我的，说要像钓春溪银鱼那样呀……”
小狐狸嘀咕着抖了抖耳朵，青芒倏地缠上木心斑纹。
沉睡的槐木突然活了，突然抽芽，嫩枝缠住少女腕间青斑，引得锈色脉络如蛛网暴起。
“钓鱼？那就有点涉及到知识盲区了。”徐清宁摸了摸下巴。
白云观的钓竿估计到发霉了可能都钓不上来一条鱼。
不过若是学了这流光引，不知可否改一改运气。
苏小檀截断几根千年木心根须，煅烧出秘制药香。
以青丘狐火点燃，一缕青烟凝成叶脉状，钻入少女鼻腔。
即便是周驼子都能以肉眼看到，那青烟沿着孙女的经脉，延展至全身。
直至肺叶部位，青烟似乎受到什么阻拦，才缓慢停下。
青烟涌入，一团枯叶色锈斑若隐若现，盘踞在少女体内。
“找到了！”
苏小檀眼睛一亮，灵力忽化作一根钓竿，指尖青芒化作银钩没入少女心口。
顺着青烟探出的道路，一路下到锈叶蛊盘踞之地。
这竿梢悬着的青芒是千年木心剥落的木屑，加上青丘狐火燃烧根须的青烟。
互相配合，正是诞生于灵木中的锈叶蛊最喜欢的食物和味道。
当青芒缓慢靠近蛊虫，锈斑应光游动，凝成指甲盖大的金蝉虫影模样。
“钓到啦！”
苏小檀小心翼翼的提着鱼竿，打算将锈叶蛊一点点钓出少女身体。
看似如垂线钓鱼，实则极为耗费灵力不说，还要对灵力操控精确到极点，不能伤及少女分毫。
小狐狸鼻尖沁出汗珠，尾尖险些扫翻药炉。
“这蛊虫比青丘那只老乌龟还沉！”
一旁的周驼子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可正当蛊虫钓至心口，即将功成之际，异变突生！
蛊虫猛地挣断三根灵丝，暴起吞食流光，木心骤然迸裂细纹。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小狐狸灵力凝聚的鱼竿差点没稳住。
变故陡生之际，剑鸣似玉珠落盘。
徐清宁袖中飞出一缕雪色剑意，霜气凝成丝网兜住虫影。
徐清宁摇摇头，这段时间光顾着让小狐狸大吃特吃，把灵力修行都有些落下了。
苏小檀只感觉钓竿上的压力骤减，顿时松了口气。
“钓蛊虫和钓银鱼还是不一样呀！“
之后苏小檀也不敢多加耽搁，小心翼翼的将蛊虫顺利钓出少女体内。
拽着灵丝后跃，那金蝉模样的蛊虫离体的瞬间，便盯上了那颗千年木心。
蛊虫撞进木心裂痕的刹那，这颗千年木心的焦木表面霎时浮出春枝嫩叶，竟有了重新复苏，想要扎根生长的迹象。
“这蛊虫……”李驼子看蛊虫进了木心，不免有些担心。
“哦，没什么事。”小狐狸解释道。
“这锈叶蛊对人体有害，却对灵木无害，反而有益，能极大助力灵木吸纳灵气。”
锈叶蛊诞生条件还是比较苛刻的，即便在青丘都不多见。
而青丘的那几只锈叶蛊，都被送进了青丘深处的那株神木体内。
苏小檀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见到一只野生的锈叶蛊，只是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
徐清宁瞅了一眼：“若是劈柴烧火，感觉能增添一丝松香。”
“道长与姑娘出手救下小女，老儿感激不尽，这千年木心便赠予道长吧。”
李驼子对这蛊虫是真有些怕了，索性便当做谢礼赠予徐清宁两人。
苏小檀也不客气，乐呵呵将千年木心与那锈叶蛊收入芥子囊中。
以后出门在外，就有用不完的柴火了。
况且灵木烧火，让道士哥哥下厨，估计别有一番风味。
李驼子转头看向自家孙女，只见孙女皮肤铜锈褪去。
颈间锈斑褪尽的模样，恍若拂去尘埃的明珠，唯余淡淡草药香。
之前身体上的腐味也化作清苦药香，少女颈间浮出片将枯的银杏叶印。
“蛊虫离体总要留个戳记，以后她都不会再被其他锈叶蛊盯上，往后去仙门拜师，保管比旁人多嗅三分灵气。”苏小檀解释道。
李驼子一愣，没想到这蛊虫竟还有这种效用。
不过就算知晓此物并非完全有害，他也不愿自家孙女遭罪！
“她中蛊数天，虽说如今蛊虫离开，但身体还是虚弱。”徐清宁查看后开口。
“正好，我认识位郎中，应该快到了。”
半盏茶后，扛着药箱的周大福踹开侧门，踩碎满地露珠，腰间焦黑药杵撞得铜铃叮咚。
“怎的是你这个棺材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