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勤就是军功
“母亲,宁远侯府大娘子给我家下了帖子,儿媳请母亲拿个主意,去还是不去”李勤李建业等人走后,府里冷清了不少,大长公主与封三娘又不好给释老撒钱,每日都会到祠堂中洒扫擦洗,打发时光。
洒扫完毕,总要给炉前换一炷香,祈求历代祖先在天之灵庇佑府中儿郎平安归来,这种祈求随着宁远侯府的惨败消息传开而愈发虔诚。
“去吧,大周勋臣中南人太少,官家轻易不会让他家倒的。宁远侯府虽说不如襄阳侯府亲近,也是树大根深,这么多年来只要涉及南人权益,宁远侯府与我们同进同退甚是可靠。
这个时候首先跳船的不该是我家。只是一点,借钱的话不许。我家手里的现钱也得为前面备着,保不齐够不够”在这祠堂之中只有大长公主和封三娘,婆媳两说话比外面直接很多。
“是,我家与宁远侯府同病相怜,都有大开支,想来宁远侯大娘子不会与我家计较,大约是希求我家保一保他家的爵位,媳妇想着去敲敲边鼓就是。横竖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封三娘扶着大长公主坐下来休息。
“对喽。大将出征在外,家里的人就不宜涉入其它的事,做的越多,对前面的儿郎就是负担。我们勋臣最要命的就是爵位,只要宁远侯的爵位在,别的都与我们不相干。
打了败仗,官面上总是要有严惩的,不然如何树立国威军威?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天下事,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分寸,我听说宁远侯府的小媳妇花钱大手大脚,遇上个年节都要与别家斗富,这样的行事累及门庭也是迟早的。”秦氏的做派都传到大长公主耳朵里了
“是,每到这时媳妇就庆幸公爹选十一娘真是好,贤惠又懂事”封三娘在祠堂里不忘奉承一下挂在墙上的李定
“你也不要只盯着十一娘,你是做婆婆的人,也是做嫂嫂的人,边边角角也是能败坏家风习气的。我的婆婆,你的族祖母临了的时候也是如此嘱咐我,她老人家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小辈懈怠不敏,有辱家风。
婆母对我恩同再造,自她老人家仙去,我每一日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误了老侯爷老夫人的教诲。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侯府的未来还是靠你护着,做嫂嫂,做婆母都不能松懈呀”大长公主絮絮叨叨,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如此,一遍又一遍的嘱托
“是,母亲,儿媳定然牢记母亲教诲,不叫任何人堕落门风。今日时辰尚早,儿媳陪母亲走走,去看看昭亮和昭元吧,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招人喜欢”
“哎,好好,我们走,一起去看看,两个活宝贝,一日不见可想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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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兰灵官道已经颇有寒意,王富贵和一同投军的有志青年被分配到后勤运输队中。最初有志青年们大失所望,纷纷鼓噪要上阵杀贼,运粮有什么出息?我们远道而来就图一个粮道夫子的功劳吗?
总管粮道安全的李贞就带着亲兵来处理刺头,经过一番物理说服,有志青年们强烈认为运输粮草是世界上最光荣的任务,一定要完成的漂漂亮亮。
实际上李贞的任务是利用秋冬几个月的运输组织工作来整训内地来的效用骑士,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命令,服从,秩序,组织。
这些人来自内地各个郡县,平时只有村战经验,如果战争设定在明年春季,训练他们掌握骑阵已经来不及。
李勤的安排就是尽快让这些人适应西北,成为具备较强组织度的游骑,可以绕开敌军主力烧杀抢掠摧毁对方战争潜力,决战时也能和对面的部落骑兵菜鸡互啄,保证周军可以集中精锐铁骑投放到重要方向即可。
被李贞说服的三千三百效用骑士分成三十三个指挥,由讲武堂出身的学员担任权指挥使轮番护卫从兰州出发的运输大队沿黄河河谷东岸来回穿梭。
汉中和蜀中的效用骑士比较好沟通,被组成另外一队反复清扫黄河西岸的灵州八镇之地,在一次次的清扫过程中学习真正游骑军的战法。
前方即将到达汤水驿,因附近有几口温汤而得名,是官道上难得的消遣场所。“王富贵,李品德”比大多数骑士还年轻的权指挥使掏出一份安全指南,点出两员都将。
“卑职在”牵着马的王富贵和李品德把缰绳交给自己的同乡,小跑几步到指挥使面前,最近这段时间是被这个古板的指挥使折腾惨了。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做了一份安全指南,把整个粮道上的边边角角记载的特别清楚,每过多少里有哪些可能藏兵的地点,如何探查,多少人探查,每到一个驿站如何对口令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再配上这么个古板的小小指挥使,兄弟们是一点懒都偷不得。
“汤水邑东部有两处山道可通人马,王富贵,你去汤水邑甲号,这次轮到李品德去汤水邑乙号,各领本队速去查探,细细探查,不可疏忽大意”指挥使下令道
“喏”二人领命
“重复一遍命令”
“王富贵探查汤水邑甲号山道,细细探查不可疏忽大意”王富贵大声道
“李品德探查汤水邑乙号山道,细细探查不可疏忽大意”李品德嗓门更大,后面的骑士们早先还会憋着笑,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出发”一声令下,王李二人向指挥使行礼,指挥使还礼。不久两队二十名骑士上马离队而去。
原汴京某伯爵府商队出身,现在连人带车被韩章扣下转为运输队的管事忍不住对手下说“这条大道走了这么多年,这几个月安生的过分。久闻开国的时候公侯治军森严,咱们算是见识到了,连游侠儿都能如此规矩,怨不得人家是侯爷呢。”
手下人也说“可不是嘛,朝廷还是会用人的,派到这边的一个比一个狠,咱们伯府的商队说扣就扣。要说广陵侯府武将出身,手硬心狠不奇怪,想不到那个韩学士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狠起来也不把人命当回事呢”
“嘿,敢把这一路上所有勋贵商队都扣下来用的人能一般么。伯爷特意写了信来,说这韩转运使有大相公的前程,命我们千万不要得罪。伯爷都惹不起,咱们这些鼻屎大的东西还是小心伺候着吧,不过是运一些军需,忍一忍就过去了”收到伯爷信的那一天,管事就选择彻底躺平
“那是那是,好歹有大军庇护,连马匪都遇不到了,除了路上要演练几次车阵折腾人,小老儿觉得这转运比平时跑商还容易”手下人也连连点头
不提商队中人窃窃私语,被整老实的王富贵带着九名弟兄接近甲号山道,汤水邑这个地方一个半月往来过四次,一个指挥十队骑士对这两个路口都熟悉得很,上一次王富贵探查的是乙号,这一回又故地重游了。
先到甲号山道口外的一侧溜达一圈,这里有一个天然的避风处,可以容留三四百骑兵短暂歇息,留下四个人警戒,王富贵带着五个人下马呈扇形搜索。
“都头,这里有情况”突然,一个士兵叫道,王富贵几人迅速围了过去,只见石头背后有几坨黑乎乎的球状物。大家都是从小和马一起长大的,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五匹马的残留物。
“好兄弟,说不得咱们这次要立功了”王富贵惊喜道
“都将,谁知道是不是哪里的商队留下的”
“谁家好人放着大路不走,蹲在这个鬼地方,不是西贼也是匪徒。来人,回去禀报指挥使,其它人带上家伙随我去路口探查”王富贵悄然下令
路口狭窄,不利于骑行,骑术再好的人也要牵着马慢慢通过,所以王富贵他们换上盾牌腰刀骨朵投枪弓箭等物件悄悄的向谷口摸去。路口往内六百步的地方有一处拐口,相对于山路面积较大,二十几匹马组成的马帮有时候会在这里稍微休息。
如果真的有贼人从山中摸过来,那里一定能找到痕迹。
幽静的山谷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有时一丝甲片碰撞的声响都能让九个人停下来整理一番。经过半个时辰的跋涉,颤抖的手悄悄推出盾牌,王富贵在盾牌掩护下向拐口看去,果然有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在里面休息。
似乎是大山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这十几个人此刻相当松懈,但真正暴露他们身份的是一身的铁叶甲,这是静难军特有的甲片形制。
王富贵只看一眼就缩回来,向后退出二十步回到队伍之中,轻声说道“十二个西贼,有铁甲,咱们翻山摸上去,投枪打完再冲”。于是大家把投枪背囊解下,扔掉腰刀,把盾牌背起来,拎着投枪背囊弓箭和骨朵手斧爬上山坡向前面摸过去。
拐口完全在投枪的覆盖范围内,九人十八根投枪掷出就抄起骨朵大斧冲杀下去,只留两个人手持强弓点射对面,这投枪效果拔群,对面烤火的人毫无防备,立刻倒下八个
剩下四个人抄起家伙准备反抗,又被弓箭逼的四处乱窜,来不及结成步阵就被王富贵们分成两截,一顿砰砰对敲之后俘虏两个,其它人都给割了脑袋。“哥哥,这下可发达了,十二个西贼,十二匹夏州马,军功不就来了吗”手下一个个喜笑颜开,毫无杀贼后的不适症状。
“好了,收拾一下回去,汤水邑在灵州后方三百里远,西贼深入到这里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弄不好啊这两个脑袋里的军情更值钱”
王富贵也如释重负,九个人只有两个挨了一下狠的,有铁甲防住受了轻伤,好在不影响走路。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半个时辰,回去的时候哪怕带着俘虏和马匹也只花了一刻钟多。外面指挥使已经带着几十名骑兵堵住口子,正要派人进来搜索。
“好,王富贵,这回你们队立下大功了,等着升官领赏吧”指挥使难得的露出笑容,底下人抱怨运送粮草枯燥无味,其实他也是这么想,可李贞对他们训话很明白,这些人以前都是散兵游勇,不能适应军中约束的兵,本事再大也不能要。
每一个权指挥使都是立下军令状才下来带兵的,王富贵能立下军功,指挥使的军令状可不就完成得很好吗,只要入了贞爷法眼,未来前途光明呀。
“传令,辎重队立刻进入汤水驿,待审讯出结果再上路。我倒要看看茫茫大山里藏着多少惊喜”
第二天一队十名骑士带着报信文书换马不换人的赶往灵州,汤水驿关闭堡门,驿中护卫和辎重队的护卫兵力上墙值守,王富贵们忐忑的蹲在墙上等待灵州的消息。
第五天李贞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辎重队得以重新上路,王富贵们的任务不变,对山中的清扫由本地的义从铁骑承担。这让指挥使在内的一百号弟兄相当失望,只能带着满肚子牢骚老老实实干押运的活。
等王富贵在灵州与王二李三相会的时候才从李三口中得知确切消息,早已掌握山中详细道路的广陵侯抽调义从铁骑和马户从各处山道分路进击,把团聚在山里的一千七百多夏州骑兵堵的严严实实,王富贵这一队车马还没到灵州,奉命向灵州后方渗透骚扰的几股夏州骑兵就报销了。
这些人都是夏州的部落骑兵,最近被编入所谓卫戍军,都是炮灰宝宝,元昊用起来也不心疼,在不熟悉山中路线的情况下在山里转了一个多月,都快饿死了才派人出山探路,被得到消息的灵州军前中后堵了两天就投降了。
“恭喜你了,从九品上陪戎王校尉,你小子现在比我们哥俩位置还高啦”王二高兴给王富贵斟酒
“真哒。我当官了?从九品上?天爷啊,我现在是官啦”王富贵激动傻了,虽然是从九品上,芝麻大点小官,可官民界限如同阴阳之隔,跨过去就是一步登天,从此不似凡人。
“一个散官而已,满足了?你现在回寿州可以领俸禄到死”王三一拍富贵的脑门,发癔症的富贵才清醒过来
“二位哥哥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可是咱家第一个官呢,我那兄长苦读科举十年,从来就看不起我这武夫,这回轮到我扬眉吐气了,再怎么着他也是民,大不相同啦。小弟谢过王二哥李三哥为我打探消息,来来来,再加菜再添酒,小弟今天不过了”
“酒就不要加了,你小子休假,我们两可是随时待命,喝一壶就够了。来来来,给咱们王校尉敬酒”李三端起酒杯招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