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奋斗在广陵侯府](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355/53243355/b_53243355.jpg)
第6章 善后故事多
延州的惨败震动朝野,官家为惨败着急的嘴角冒泡,官员们则是想方设法的利用惨败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这一场大败范雍和夏松这两位参政级别的人物倒下,势必要带走一波门生故吏。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增添兵马,整修防线,抚恤将士,赈济灾民。而是追责,究责,确定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比如顾家二郎三郎是忠臣,顾侯爷就是奸臣,一时之间群魔乱舞,舆情熊熊之下几个宰相都压制不住,也可能他们不想压制。
纷纷扰扰闹到十月中旬,广陵侯府召集的援军都进了函谷关,朝中终于就两位参政级高官派系的政治资源瓜分达成一致,派出几位御史携带台诏奔赴庆州延州。
宫中内侍省也派出精干力量抓捕那位临阵脱逃的监军,追责也不是没好处,各路官员把前线战报翻来覆去拆开来揉碎了琢磨,表现最差的某位监军就脱颖而出最符合奸臣人设。
官家也恼恨这货给宫里丢脸,对于朝中处置这个宦官的要求点头。不过朝臣们可以抛开一切搞斗争,官家却不能不管西北防务被捅出的窟窿。
“官家,奴婢奉命传信于吕相国,吕相国口述,其公子手书一封作答”内侍省都监张公公奉上吕相国的回信。官家无力的摆摆手,张公公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不多时,晏殊奉命觐见。
“晏师,朕德行浅薄,获罪于天,致有如此奇耻大辱,真是羞对天下人。可是再羞愧,也不能放着庆州延州不管。
尤其是延州被打成一片白地,不能不找一位强干有德之人去收拾残局,重建边防。还请晏师为朕想一想,朝中有没有合适的人才。”官家痛苦的与晏殊交谈。
“还请官家保重龙体,杜牧有诗云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我大周幅员万里,总齐八荒,带甲百万,良将千员,天子振臂一呼,数十万精兵唾手可得,实不必忧劳伤情。
今非自罪之时,官家当鼓起勇气料理朝政,方能让辽国看到我朝的振作之心,不使危机遍布北疆。延州任上,臣思虑已久,确有一人可供官家查察”
“朕受教了,晏师请讲,是何方才俊。”
“范仲淹,范希文,此公刚正不阿,德行出众慨然有匡扶天下之志,出能与黔首交心,入能匡正君过相失。实为不可多得之俊杰”晏殊对范仲淹推崇已久,官家心中也清楚。
“范希文,晏师用心了。朕今日再思索一番”官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官家明鉴,臣部务尚多,先行告退”晏殊见状只好结束此次觐见
等晏殊走后,官家取出吕府的回信,小心翼翼的裁开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纸摊开,只见信纸上写着五个字:延州——范希文。
官家眸光闪烁,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吕公真宰相”。
第二天,官家传旨中书省,拜富弼为庆州知州,范仲淹为延州知州,旨到即行,不得延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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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争斗的漩涡也波及到灵州,十一月初,韩章和包拯突然陪着御史的队伍降临灵州,御史台奉旨查问缘边将帅在延州之战前后的作为。
官家派出御史之后心中又怕李勤又不给御史面子,赶紧追加一道圣旨让御史找韩章和包拯组成联合查问团,意在让这两位身处前线的高级文官兜着点,别又惹怒了李勤连带着官家一起弹劾。
御史在之前与韩章和包拯通过气,也就收敛起御史台的那一套审问人的态度,公事公办的开始发问
“请问李相,枢密院既定方略乃是缘边各郡守望相助,兵法云善用兵者,譬如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敢问侯爷,此番延州前后,灵州军如何策应,使西贼不能兼顾?”
李勤说话无比硬气“回上差,灵州军不曾有异动”
御史“何以不动?”
李勤“自本帅屡任灵州,前后接中书省枢密院敕书金令数十封,二十七封言主动击贼扬我国威,三十三封言善守边境不可轻敌浪战挑起边衅。我把这些文书归类存档,御史可在问话后翻阅。
只是这些文书并非灵州军巍然不动之缘由。正如庆历二年六月我封驳诏书时所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不可拘泥于陈规旧章。延州之战前后十五日,西贼进展神速才是我军不能行动的根源。
金明寨遇袭从庆州传到灵州之时,夏相公所部六万禁军已然殉国有日,如何谈得上策应?若是非要论责,其责在我,为将者不能审时度势先发制人,领有策应不灵之责,请上差具本上奏可也”
刷刷刷,御史台的秘书官奋笔疾书,将双方的问答一五一十誊抄下来。
此后在韩章和包拯的陪同下,御史检查了那些诏令文书和延州开战前后灵州的各种会议记录,走访灵州兰州的战备工作,取得大量的一手资料后返回汴京。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延州之败,非兵将不肯用命,败在守臣失职也。若能大修防备,拖住西贼月余,敌之可胜出矣。”
灵州城墙之上,送走御史的韩章和包拯陪同李勤观风景,李勤见这两位心事重重,特意安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新任守臣果能汲取教训,以三秦子弟之勇武,中国之财力,守之不难”
“谢侯爷赐教,范相公此番着实大意,一生功名付诸流水,可悲可叹”韩章抚摸城砖,不知是在叹息谁
“范相公付诸流水的是一生功名,延水之中流的可都是延州血,延州泪,还有七万多援军的忠魂。每每思之,恨不能发狂长啸,泣血而歌”包拯的手紧紧抓住墙砖,青筋暴突。
“庆历元年,元昊自立,官家曾召集两府及勋臣共议,时相公皆有速战之心,唯诸多勋臣力陈不可。
相公心疼朝廷财赋,曹国公曰,若是陡然战败,前线糜烂,地方残破,不但前功尽弃,朝廷声威尽丧,便是重建大军,抚恤流亡,恢复地方这几项花费都远远超出预料。此时看来,曹国公不幸言中,想来中书诸位相公此刻正为延州恢复而头疼。
这也是我自庆历元年以来所有作为之目的。延州之前,中书必然怨我徒耗钱粮,延州之后中书必是约束我不能浪战,稳守为上。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都是圣人门下,大道理一箩筐,知之者易,行之者何其难也。夫处世之道,亦即应变之术,岂可偏执一端?用兵之道,亦然如此,皆贵在随机应变。延州之后,该是灵州了。”李勤轻吐一口气,心中压力依然不轻。
场面一时冷却
韩章主动活络道“大公子即将领军抵达,听说都是侯府的子弟兵,常言道上下一心者胜。有此两万多新锐赴援,父子兄弟共立战功,传出去也是佳话一桩“
包拯也笑道“朝廷许侯府如此动员,可谓信之极矣,此为君臣不疑,上上大吉。拯为枢相贺”
李勤也高兴道“谢过二位吉言,此番援兵抵达,便可凑出九万余战兵。我曾力陈秋守春战之法,明春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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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侯府的儿郎们一路向西,宁远侯府的队伍就惨不忍睹的一路向东,宁远侯被送入延州城的时候仍在昏迷中,全身的外伤受到了紧急处理,内伤则来不及得到治疗。
延州城的大夫好不容易稳定他的内外伤势,不等宁远侯苏醒,来办案的御史就到了。依大周的规矩,范雍作为三朝老臣总是有一份体面,无非是换到别的地方当官直到致仕,这辈子不要想回到中枢。
宁远侯这样的武将就得好好问罪,说不得爵位都有危险。御史本欲锁拿昏迷中的宁远侯,新任知州范仲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他求情“宁远侯身形破碎,有不治之险,使者当力保之平安入京交付有司,倘因枷锁残害中途故去有辱天子圣意,淹窃为使者不取也。”
顾偃开面目通红,身形憔悴向使者请命“有道是父债子还,父亲有难,儿子当代其责,请使者锁拿我身,全我孝行,顾偃开感激不尽”
使者见宁远侯确实没有脱离危险,叹口气道“世子不必如此,雇一台好车,好生照料侯爷吧,皇命难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延州之战彻底打断了宁远侯府的骨头,顾偃开都不知道回京如何面对族人的目光。这一战宁远侯府六百亲兵只剩下一百二十几人,二百多族人全部打光,还有许多特意调过来谋取战功的多年旧部也折的干干净净,再加上败军覆师,侯府能不能保住可不一定。
至少顾偃开是没有把握应对这么复杂的局面,现在有希望稳住大局的只有宁远侯自己,所以顾偃开在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老登赶紧康复,他的肩膀还太稚嫩,扛不起这千斤重担。
至于侯府中现在乱成什么样子,就只有依靠自己的母亲了,娘子秦氏是什么样,顾偃开心里有数,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卧病不起了。
宁远侯府,败报传来,儿媳妇秦氏真的就嗡的一声晕过去。侯夫人一脑子悲伤都来不及发泄,只能跺跺脚让人去请大夫。
宁远侯府传到当今侯爷是第三代,姻亲广布,侯夫人顾不得悲伤,抓紧时间修书给所有勋臣亲戚共商后事,同时清点府中财产,这一仗败了,就要担负起责任,那么多冲着侯府的牌子投军的亲朋故旧,那些家里世代恩养的亲兵家眷都要重重的抚恤才能稳住人心。
至于侯爷要脱罪更加离不开上下打点,自从秦氏入门,侯夫人就把中馈交给她打理,已经许久没有查过府里的财产。平日里虽然对秦氏的奢靡抱有怨言,那也只是局限于婆媳矛盾,侯夫人自认气量不俗,不想落得一个与媳妇争权的恶名。
岂料风云变幻竟有此劫,账本拿到手一瞧,公中现金只有二十余万贯,侯夫人两眼一黑,明道五年秦氏入门,自己把公中账目交给她的时候还有一百一十万贯,到庆历二年才区区不到七年而已,只剩下二十万贯,真是好媳妇,真是当得好家呀。
跟了侯夫人多年的女使悄悄告诉她“老夫人,二十万贯也是假的,奴婢刚刚查了,咱家积欠三司九十七万贯有余”
侯夫人大吃一惊“不是只欠二十六万贯吗?怎的这几年就翻了三四倍?我还琢磨再从三司借款三十万贯周转呢”又突然回过意来“这般说来,侯府,侯府已然破了?”
女使连忙安慰道“倒也不是,只是现钱不凑手,侯府财源广进,稍稍节约一些年便可一一还上,只是再不能这般奢靡下去。
今年上元节灯会,府里出资十万贯建鳌山拔得汴京第一,
端午金明湖赛船,又花费三十万贯造船,每年就用一次,第二年再造新的。
府里还养了几支蹴鞠队,杂耍队每每与人赌斗,年耗资材不下十余万贯。
奴婢随大娘子到侯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花钱这般豪爽的,每每都是心惊肉跳。”
“这话你怎么早不讲?”侯夫人只知道儿子儿媳好玩一些,万万想不到开支这么大。
“奴婢怎么敢讲,府里的都是主人,哪里是奴婢可以说嘴的,到了这个地步奴婢再不能看着夫人被蒙蔽,这才犯忌讳与夫人一言。若是平时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终究这个家是交在大公子身上。”
“交到他们身上?冲家之难已在眼前了。罢了罢了,三司的积欠再缓一缓,我来挑一些可以变卖的家产再去求人。年关难过年年过,夜夜难熬夜夜熬。这就是命啊。至于秦氏,等侯爷和大公子回来,我会处理她”
关系到侯府传承的存续,侯夫人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更不用说这次死了两个嫡子,留下两户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就更容不得秦氏胡作非为下去,这个时代婆婆要处理儿媳妇只要不是贪图嫁妆,总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之前有顾偃开护着,侯爷和侯夫人不想计较,现在看来,不计较是不行了。
“让秦氏好生养病吧,晚饭召二房三房过来,老二老三去了,我得多看顾着点”老夫人突然抬头吩咐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