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士农工商，众生皆苦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一群四五岁的孩童，一路边跑边唱当地的民谣。
“师父，这民谣是什么意思呀？”泽兰不解的问。
“童儿，伯勤公子，你们可曾听过一代名相吕不韦的故事？”吴茱萸问道。
“曾在史书上读过，吕不韦是战国末年的大商人、政治家、思想家。他往来各地，以低价买进再以高价卖出，所以积累起千金的家产，以：“奇货可居”而闻名于世，并且编撰了举世闻名的《吕氏春秋》。
据传吕不韦曾问自己的父亲：“种地，有多大利？”其父曰：“十倍”。吕不韦想，太瘦。
“经营珠宝呢？”其父曰：“百倍。”吕不韦还不满足。
又问：“我要是拥立个国君，如何？”其父曰：“如若那样，其利润无数。”
于是，吕不韦找到在赵国做人质的秦公子异人，倾其所有，出巨资帮其回国即位。异人回国成功即位后，吕不韦不但当了丞相，还受封文信侯，食洛阳十万户，家仆万人，富贵到人臣至极。”
“这段历史我也看过”，伯勤公子话音刚落，泽兰接着说：“吕不韦做这桩买卖的本质是，用自己的全部家产换来一个太子之位，让自己的儿子当了后来秦国的国君，不是吗？”
“不错，看来这段历史你们都很熟识，童儿为师再问你，吕不韦既然已经富甲一方，为何还要倾其所有做这桩风险极大有可能掉脑袋的买卖呢？”吴茱萸又问道。
“嗯，他散尽万贯家财，由一个富商变为丞相，同时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世代为君，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对吗？”泽兰恍然大悟道。
“对，你说对了。按照社会地位的先后顺序来看：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末位。
士为何排第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立德于心，建功于世，宣德功于言，泽被后人。
农为何排第二：“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以食为天”“家有余粮、心里不慌”，咱们毕竟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
工为何排第三：“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借助工具可以提高效率。
商为何排第四：商是互通有无的，必依赖他人而后能行。只可少数参与，如果大家都去经商，都去依赖他人，则无人可以依赖了。商的地位排在末尾，有不禁止又不提倡的深意。”吴茱萸侃侃道来。
“师父，咱们这一路走来，可以看出徽州多山，道路崎岖，能耕种的田地实在太少了。是不是因为徽州的人们养不活自己，只能去做行脚商，所以徽商才如此发达吧。”泽兰接着说道。
“是呀，人们如果能在家乡安居乐业，断然不会背井离乡，抛妻弃子的满世界跑商了。但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徽州也相对更加封闭，民风淳朴，对吧？”伯勤公子禁不住感概道。
边走边说时间竟过的异常飞快，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午时，泽兰一众都觉得又累又渴。
“师父，前面好像有户人家，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泽兰问，赶了大半天的路，确实需要歇息一会。
“童儿，徽州民风淳朴，现在留守家中的多为老弱病残。咱们人多，切要客套谨慎，不要惊扰到人家。”吴茱萸叮嘱道。
“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泽兰边说着，已经走进草屋门口。“请问，有人在吗？我们路过此地想要讨口水喝，不知是否方便呢？”
“嘤嘤嘤，坠儿，你醒醒，你快醒醒呀，不要吓奶奶呀”一个妇人先是抽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呀，坠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向扶桑和小莲交代，我也不想活了。”
“老婆子，你先别哭呀，我马上去请镇上的刘大夫过来……”
泽兰走在最前面，草屋里对话也听得七七八八，心里当下明白了几分。伯勤公子本来听力就异常灵敏，虽走在后面但也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几乎同时加快脚步，打开门直接进了草屋。
眼前的一幕令泽兰和伯勤公子感到震惊。
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目光无神，头发干枯，满脸皱纹好像老人，皮包骨头，身体极度消瘦，但肚腹胀满好像鼓一样。伯勤公子快步走了上去，“孩子，张开嘴我看看”，此时老人口中的坠儿已经萎靡无力，压根听不见伯勤公子的话，伯勤公子只好自己小心的掰开孩子的嘴巴，口唇干燥欲裂，舌面无苔，再摸了下额头有点发烫。
“老人家，孩子这种情况多久了？”泽兰问道旁边的老大爷。
“两个多月了，我们村子很多孩子都这样，起先只是胃口不好，没啥食欲，看见食物就恶心。过一个月前就加重了，肚子越来越鼓，也不好动了，天天躺在床上，精神状态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哎，好几个前几天都去了，镇上的刘大夫说没得治呀。坠儿，都是爷爷不中用呀，坠儿，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爷爷就去陪你，爷爷对不起你呀……”
“老人家您先别激动，坠儿的病或许有救”泽兰说完看着伯勤公子，眼神询问他是否有办法。
“疳证。我记得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有个食疗方子可以一试”，说完用笔开始写：
1.用生鸡内金洗净，去糟粕，然后轧细，用滚水浸泡半日。
2.之后放入白糖白面若干，和成面团，然后烙成焦黄色小小的薄饼，食之。
写完之后递给了后面进来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吴茱萸，“吴前辈，您给看看，此方子是否可用？”
吴茱萸接过方子一看，点了点头，继而递给泽兰，问道：“童儿，对于疳证，你有何看法？”
“师父，《内经》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胃不好，气机不能升降，就会有胀满。坠儿腹胀如鼓，皆因中焦脾胃淤堵导致。鸡内金作为鸡的脾胃，首先和人的脾胃相呼应，吃啥补啥；又具有强大的消滞和破淤功效，可谓十分对症。不过我倒没有想到，鸡内金可以家白糖白面制成病，特别对于小儿来说，易于服用，可谓一举两得呀。”说完冲伯勤公子投去一个赞叹的目光。
看泽兰分析的头头是道，吴茱萸默默点了点头，心下对于推荐她拜女贞子为师多了几分把握。然后又吩咐草果：把方子给老人家赶紧去抓药吧，病情紧急万万不可耽搁，完了掏出一辆银子让一并给了老人家。
坠儿的奶奶一看孙女有救了，顿时擦干眼泪，连连跪谢，一边拜谢以边说道：“上天保佑，遇到活菩萨了，大恩大德终身难忘”。扶起老人家后，泽兰问到老人家里情况，原来坠儿的父母都外出经商去了，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果真跟吴茱萸说的一样村子里都剩了些老弱病残。
听到村子很多孩子都得了疳证，还有好几个不治而亡，泽兰十分痛心。一心想着等大爷回来，带他们到村子转一圈，给这些可怜的孩子都医治一下，也算是进点绵薄之力。
当晚，泽兰他们就在当地一家闲置的人家凑合一宿，泽兰师徒和草果一间，伯勤公子和陈皮在隔壁，小金子现在已经和伯勤公子混的相当熟，晚上居然跑到他们那边去了，趴在伯勤公子温热的胸膛旁边，一动不动的甚是惬意。
九月的徽州，入夜已有些许微凉。乡村的夜晚静谧安详，月色如华，满天繁星点点，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泽兰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合衣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回想从金陵到徽州，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让她心情压抑又沉重，顿感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这么晚还不睡，有心事？”伯勤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披上吧，夜里凉”边说边给泽兰披上了外衣。
“谢谢”，泽兰轻声道。
月光下泽兰第一次仔细的大量伯勤公子的长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山根高松，鼻翼丰满；嘴唇饱满并透着一股坚毅；脸部线条流畅，下颌略方，微国字脸；耳朵大耳垂肥厚，有点招风耳。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侧面看过去喉结上下一动一动的……
“你确定要在这么月亮风低的晚上一直直勾勾的看着我吗？宛童小姐”，伯勤公子突然转过头，直视泽兰的眼睛。
“哦，天哪，这家伙的眼睛在月光下好亮，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要把自己的眼睛吸进去了”，泽兰心想，“扑通扑通扑通…”什么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声吗？为什么？心跳为什么突然这么快？
“啊！”泽兰惊叫一声，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小金子跑出来了，“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泽兰说完急匆匆回去了，身上的衣服都忘了还。
“小金子啊，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呀”，伯勤公子叹道。
来徽州的第一个夜晚，泽兰失眠了，失眠了，失眠了……
翌日清晨，“小姐，你眼睛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可别吓我呀？啊？！”一大早起来，草果看到泽兰顶着两只黑眼圈，跟大熊猫似的，吓的又跳又叫的。
“嘘，轻点声，你想要大家都听见呀”泽兰赶紧说到，“镜子拿来我看看，很严重吗？”
草果把镜子从包袱里拿出来，递到泽兰手中:“喏，小姐你自己看吧”
“啊，鬼呀”，泽兰自己都忍不住惊呼了，“怎么办怎么办，草果，这样还怎么出去见人呀？”
“等等，小姐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记不记得以前大少奶奶嫌肤色不好，常用鸡蛋来敷脸，据说可以淡化黑眼圈，去眼袋的”草果说。
“对，对，嫂嫂是经常这么做来的，可是去哪找鸡蛋呀？”泽兰问。
“这个好办，昨天那户大爷家院子里就养了好几只鸡呢，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借到”说完草果就一溜烟的跑了。
好半天不见草果回来，吴茱萸早上起来已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了，伯勤公子和陈皮也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徽州乡村早上的空气特别清新，看着太阳冉冉升起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一会儿众人看到草果匆匆忙忙跑回来，手上还拿了一颗煮鸡蛋，举止甚为怪异。
陈皮先是问道:“草果，你一大早去哪儿了，怎么拿着一颗鸡蛋，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够吃呀？”
“嘘，别让我家小姐听见”，草果把陈皮拉过来低声说:“小姐昨夜不知道怎么了，早上起来变成了熊猫眼，我拿鸡蛋是去给她敷眼睛呢，这事我只告诉你，千万不能给第三个人说啊，”说完就跑了。
草果不知道伯勤公子听觉异常灵敏，她的话被听的一清二楚。想想昨天晚上那一幕，看来不是我自作多情呀，一丝笑意浮上嘴角。
旁边的陈皮不经意看了一眼，“真凉”，不知道自家公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大约一刻钟功夫，泽兰才慢悠悠的从屋子走了出来，别说眼睛敷完确实好很多。“师傅早啊，陈皮早啊，小金子早啊，你早啊”，问候了一圈后，吴茱萸心想这个徒弟今早有点怪，陈皮有点受宠若惊，伯勤公子心知肚明表面就微微笑点了点头。
人到齐后大家一起去坠儿家了，过了一个晚上坠儿还是很虚弱，不过好在慢慢开始吃东西了。坠儿的爷爷奶奶对泽兰等人千恩万谢，盛情难却的邀请他们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农家早点:包谷榛稀饭，窝窝头，凉拌荠菜，炒土鸡蛋，还有炒鲈鱼，看来两位老人为了这顿早餐破费不少，泽兰他们一是不想让老人有负担，然后确实饿了也就没有推辞，好好的吃了一顿。
饭后坠儿爷爷带着泽兰他们去村里转了一圈，确实很多孩子都得了疳证，不过严重程度不同。泽兰和伯勤公子一起给孩子们开了方子，吴茱萸和镇上慕名而来的刘大夫交谈，跟他说了疳证的病因，病由，辩证思路和方子，希望可以救助更多可怜的孩子。
转眼间又快到申时了，在村子已经待了一天半的时间了，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开始新的旅程。
“师父，黄山是不离这儿挺近的？”泽兰问。
“嗯，你想去？”吴茱萸问。
“都说黄山是五岳之首，“黄山归来不看岳”，所以徒儿一直以来心向往之”，泽兰说。
“伯勤公子呢？有没意见？”吴茱萸明知故问。
“宛童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伯勤公子一语双关。
“今天大家都有点奇怪，陈皮，我们走吧！黄山，等我们哦！！”草果蹦蹦跳跳的拉着陈皮先走了，泽兰他们陆续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黄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