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陵客栈,主仆情深
翌日清晨,泽兰和师父在下榻的客栈简单吃了个早点,正宗的豆腐脑配油条和水煎包,泽兰还要了碗豆浆,心想反正有小金子叫再多也不怕吃不了。先喝了口豆浆,浓浓的豆香味,瞬间想起了京城的豆汁,以前在家几乎天天早上草果和玉竹都会上街给她买来喝,配上清香酥脆的西葫芦糊塌子,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哎,不知道草果和玉竹他们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了。
“吧唧吧唧~”泽兰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侧身一看旁边的小金子啃水煎包啃得不亦乐乎,忽然,猴头被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小金子有点懊恼的回头一看,原来是朱载堉,看到是熟人就有转过头继续啃包子了。
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伯勤公子和陈皮收拾停当后,过来找泽兰师徒。待她们师徒二人吃完早点后,四人一猴走出客栈,浩浩荡荡的朝南走去。
“师父,咱们接下里要去哪里?”泽兰问。
“按照为师之前计划,离开长安之后,可南下去金陵,所谓“金陵帝王州,六朝烟水气”,且金陵是我明朝旧王府,成祖任内后期才将国度由金陵牵制京城的。“说完后看了眼旁边的伯勤:”伯勤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下全凭吴前辈安排,”伯勤公子恭敬的回道:“金陵好地方,江南水乡,温婉雅致。自古以来文人骚客不绝于此,据闻李白、刘禹锡、李商隐曾在此居住、游历过,南唐后主李煜生于此,昭明太子在此编写《文选》,刘勰在此编写《文心雕龙》;六朝古音不绝于耳,夜晚在秦淮河两岸赏曲最是逍遥惬意。在下也有四五年没去了,期待重温那温婉绮丽的六朝烟水气了。”
听完师父和伯勤公子的话,泽兰对金陵也甚为神往,于是四人便一路南下去往金陵。
三日后,金陵城内,秦淮河旁。
秦淮河是金陵城内的一条河,从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此时正值初秋时节,河内水满,画船箫鼓,不绝于耳。
夜晚月色正浓,河上的船里不是飘来细吹细唱之音,清丽婉约,摄人心魂。
“小金子,别乱跑,快回来!”泽兰边喊边在后面追着小金子,伯勤公子和陈皮也赶了上去。一路上小金子虽然调皮,但还算乖巧。一会挂在泽兰胳膊上,一会又跳到伯勤公子肩膀上,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
这会子进了金陵城,它居然自己跑下去,也不管往来车马人流,完全没了当初刚下终南山的怯懦。
“死猴子,不许吃!”街边的水果摊小贩边喊,便准备拿着棍子追过来打小金子。泽兰定睛一看,原来小金子看到了摊上的香蕉,“哎,你个小吃货!”泽兰急忙走上前去:“老板,抱歉,小金子不懂事。您这香蕉多钱,我赔给您”。
“两文钱”,小贩说道。
“好,那我要三根吧。”泽兰刚说完,伯勤公子一个眼神陈皮连忙上去把钱付了。
再看小金子已经把刚那只香蕉啃完了,眼光灼灼的看着泽兰手上的另个两根香蕉,哈喇子都快越过短不可见的猴下巴流到脖子上去了。泽兰又好气又好笑的又给它一根香蕉,人家这次提溜一声,爬到伯勤公子肩膀去吃了。
不一会子吴茱萸也跟了上来,四人今日在金陵城内走走逛逛一大圈,眼看就到酉时了,准备找个客栈下榻,休息休息再吃点东西。
沿着秦淮河边走边看,右方拐角处“金陵别苑”四个镶金大字映入眼帘,“好雅致的名字呀”泽兰叹道。
“陈皮,你先进去问问什么情况”,伯勤公子吩咐道。
陈皮快步的走了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公子,店里环境倒是不错,清净优雅,但这个时辰客人居然不是很多,有点奇怪,但具体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
伯勤公子听完稍作迟疑,泽兰在一边说:“那就这家吧,今日走这么久师父肯定也累了,这家店位置又好,一会吃完宵夜还能听听秦淮河上的曲子,岂不两全其美?”
“好,那就听童了的吧”吴茱萸也说道。
于是四人一起,带着小金子走进了客栈。“掌柜的,我们要四间上等厢房,要环境优雅安静点的”,泽兰说。
“好咧,客官放心,敝店环境绝对保您满意。正好二楼东头还有五六间空房,我让伙计带您上去,您可以自己选”,老板边说边对店里伙计吩咐道:“虎子,带这几位客官上二楼,到东头那几间厢房看看,让客官自己决定”。
二虎早已眼明脚快的候在一旁,听完掌柜吩咐服后,麻溜的在前面带着泽兰一行人上去。最后泽兰她们挑了最东头紧挨着的四间厢房,泽兰和吴茱萸咋最边上对门的两间,紧挨着的是伯勤和陈皮的两间。
“客官,您先收拾收拾,我这就下去给您去打洗脸水先洗洗尘。夜宵的话你们要下去吃,还是给您送到房间来?”虎子待泽兰她们定好房间后问道。
“我们一会下去吃吧”吴茱萸说。
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泽兰四人都收拾停当后,一起下楼准备去吃宵夜。
伙计把菜单拿过来递给伯勤公子,伯勤公子扫了一眼给了吴茱萸:“吴前辈您先看看想吃点什么?”
“鸭血粉丝汤,小笼包吧”
伯勤公子接过菜单,又给了泽兰:“你呢?”
“什锦豆腐涝一份,卤味拼盘一份,糕团小点一份”泽兰说。
“你能吃那么多吗?”伯勤公子咂了咂舌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泽兰,看着纤纤瘦瘦的,虽然个挺高,但也不至于这么能吃吧。
“不是还有我们小金子吗?小金子过来”泽兰说着,把趴在伯勤肩上的小金子拉回自己怀里。
“公子,咱们还是老三样吧?”陈皮拿着菜单问。
“那不然呢?”伯勤公子白了一眼道。“伙计点菜!”
陈皮把三人刚刚点的东西告诉伙计后,就看着旁边公子和斜对面的泽兰在逗小金子,这个小皮猴咋不理我呢?陈皮郁闷的说,这一路上他千方百计的逗小金子,人家就是不跟自己玩,弄得自己怪无聊的。
“老三样是?”泽兰师徒同时问道。
“盐水鸭、状元豆、大煮干丝”,陈皮快嘴回到,“小时候我经常和公子一块吃呢”。
“小时候?伯勤公子,你出生在金陵吗?”泽兰问:“这一路走来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没有没有,在下出生在京城,不过是在金陵待过两三年。四五年前的事情了,不足挂齿。”伯勤公子回道:“还有你好像也问过我吧”。
泽兰想想也是,就没再说话了,逗小金子玩去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吴茱萸看了伯勤公子一眼,若有所思,面前这位公子来历不简单,既拜师女贞子门下,履历丰富,见识不凡,改天一定要问问清楚。
“你个赔钱货,不会弹曲儿也就罢了,现在还得了不知什么怪疾,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呀”一个四五十岁的打扮妖娆的妇人,在二楼楼梯口边叫边骂,“赶紧来人,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拉出去,以后永远别让我见到你,省的晦气。”
“臭婆娘,你干嘛呢,没看到下面有客人吗?!!”掌柜的骂道,“二毛,赶紧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个十二三岁的伙计,匆匆忙忙的跑了上去一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天时间就严重成这样了,早就让你去看看大夫了”,一边心疼地说,一边打算扶起地上的姑娘。
“不要碰我,二毛,姐姐这病怕是会传染的”,地上的姑娘自己慢慢的抓着楼梯扶手站起来:“雪娘,我自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不等她说完,就被夫人粗鲁的打断:“走了一定别给我再回来,真是晦气,花了我那么多银子”。完了又说:“二毛,给我看着让她走远。”
姑娘叹了口气,脸上两行泪珠不断:“二毛,姐姐走了”,说完就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啊”,陈皮叫出声来。泽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地上那个姑娘头发散乱,瘦成皮包骨头,捂着肚子,重点是其露出来的胳膊皮肤上红大如盘,水泡疮有三十余粒,甚为瘆人。
“慢着姑娘,”吴茱萸跑了过去:“你这胳膊上的疱疹什么时候得的?”边说边把了把脉:“脉七至而弦,肝经郁火。”
“昨天中午”,后面跟着跑下来的二毛说:“姐姐昨天中午突然左胁疼痛,后来就长出了几颗大红疹子。我们还让她赶紧去看看大夫,可姐姐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谁知道今天竟然变成一大片了。”二毛边说边流眼泪:“老人家,您是大夫吗?求您给姐姐看看她这是得了什么怪疾。”
“小兄弟莫急”吴茱萸安慰道,看了眼在地上疼的瑟瑟发抖的姑娘说:“依我看这位姑娘怕是得了“蛇串疱”,童儿、伯勤公子,你们过来一下。”
“小姐!是你吗!”在看到泽兰慢慢走近时。地上的姑娘倏地抬起了头:“小姐,是你吗?我是草果呀”
“草果?”泽兰走上前去,捋了捋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姑娘的头发,眼前浮现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这可不是草果吗?“真的是你,草果,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泽兰激动地说,看着草果的样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主仆俩抱头大哭,无限伤感。
“童儿,先别哭,救人要紧”吴茱萸说:“伯勤公子,你们搭把手,先把这位姑娘抬到厢房去,她现在身体太虚弱,需要休息,我马上给她开药方,陈皮,你一会立马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一定要快”。
泽兰,伯勤公子和二毛三个人把草果扶到了泽兰房里,吴茱萸思索片刻立马开了药方:
大瓜蒌一枚,重一二两者,连皮捣烂,甘草二钱,红花五分。
写完递给陈皮,陈皮速速跑出去抓药,晚上就将大瓜蒌连皮捣烂,加上甘草红花一起煎服,草果喝了药之后一会儿就睡了,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疱疹的地方居然已经不疼了。吴茱萸嘱咐把剩下的药渣再煎一副服下,又睡了一觉,次日起来发后现,皮肤的红肿皆已消失,水泡疮也瘪了。
“一剂而愈,真可谓之神矣。”泽兰叹服。但同时又心生疑问,说道:“师父,徒儿刚听你把脉时说草果肝经郁火,不是应该治之以黄连、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类,清泻肝火吗?为何后来竟用大篓瓜、甘草加红花呢?”
“童儿,你的辨证不错,但方药欠妥。草果现在病势这么严重,岂是一般的清泻肝火的方子能治好的吗?而且苦药性燥,以燥治火,如按你的方子恐怕会更厉害了。
而为师所开的这个方剂:瓜蒌为君药,性味甘寒,功效为清热化痰,宽胸散结,润燥滑肠。除此之外,还能“舒肝郁,润肝燥,平肝逆,缓肝急”,《药性类明》更说它“甘合于寒,能和、能降、能润,故郁热自通。”因为瓜蒌用量过大会引起腹泻,所以加用甘草甘缓和中,红花用量不多,取其入络行瘀。”
“童儿,你记住,中医重在辨证,在辨证准确的前提下,用药讲究君臣佐使。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多元用药后,各药在方中的地位和配伍后的性效会发生变化的。切不可一概而论,生搬硬套。”
“哦,原来如此,徒儿谨记”,泽兰答道,顿时深觉中华医学博大精深,奥妙无穷。”
次日天刚亮,泽兰梳洗停当后,下楼找到客栈掌柜,说要带走草果。之前草果生病掌柜自是避之唯恐不及,现在一看已经被医好了,而且换了身衣裳后,虽然看着纤瘦无力营养不良,但明眸大眼细看竟也是个小美人胚子。再说当初托人买回来时也花了不少银子,岂能百白就这么松手走人。纵使泽兰百般说辞,掌柜就是不松口。
伯勤在远处看不下去,把陈皮叫过来低声叮嘱几句。然后把泽兰和草果叫到楼上厢房,让各自准备收拾行李,打算离开金陵。泽兰说掌柜不放人,该怎么办?伯勤只让她安心,草果的事已经交给陈皮去办了,担保掌柜的不会再找麻烦的。
约莫半个时辰,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叫上师父一块下楼,果然掌柜的眉开眼笑,没再说一句废话。
“伯勤公子,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刚这掌柜可是软硬不吃的,连银子都不动心的”泽兰不解的问道。
“这你甭管,山人自有妙招”,伯勤公子得意的说。“你,切……”泽兰没好气的说,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不过看掌柜的贪婪样,想来定是花费了不少银两吧。泽兰内心还是十分感激伯勤公子帮忙救出草果,毕竟自从家中惨遭变故后草果是这世上除了师父以外跟自己最亲的人了。
感慨万千之际,泽兰又怜惜地看着紧跟在身旁的草果,想来这丫头这一年多定是受了不少罪,想起草果刚来天府的时候才六岁多,比自己还小三岁,真的是一路陪着泽兰长大的。
“小姐,小姐,你走慢点我有话问你”,发现泽兰看向她,草果连忙叫住泽兰,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跟梦一样,“为什么吴神医叫你童儿?”草果怯怯地问。泽兰就把她们出行计划和师父的顾虑详细地跟草果说了一下,并叮嘱她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能说漏嘴,以后在外人面前她就是吴茱萸的徒弟宛童。草果听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金子,过来,我才是你主人呀~”小金子不知什么时候都习惯趴在伯勤公子肩膀了。泽兰看着这一人一猴都笑容满面,竟也无言以对。
陈皮走着走着回头一看,“你叫草果对吧?包袱给我,你大病初愈不宜劳累“说完就很自然地接过草果身上的一包行李。
“谢谢你,陈皮”,草果抬头冲他灿烂一笑,陈皮瞬间看愣了眼,这和昨天看到的草果判若两人呀。陈皮不知道的是,草果原本就是个开朗热情的姑娘,要不是天氏家族的那场变故,她现在还是京城一个无忧无虑的跟在小姐后面的小丫头呢。
看着草果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泽兰也宽慰的笑了,“父亲,母亲,草果又回到女儿身边了,女儿身边又多了一个相依相伴的人,你们可以放心了”。
“吴前辈,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伯勤公子问。
“安徽徽州”,吴茱萸说,“童儿,咱们要加快脚程了,等赶到八月十五之前到青云山。”
“是,师父”泽兰道,小猴子蹭的一下从泽兰胳膊跳下去,向前跑去:“小金子,慢点,等等我!”
金陵街上,众人只见五个人一起追着一只顽皮的小金丝猴,场面煞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