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整合的社区工作方法

当社会工作聚焦于一个集公共参与、生计发展、邻里互助、文化多元、环境友好“五位一体”的社区建设时，无论是理论视野、社区资产评估、社工角色定位，还是工作方法策略必然是整合的。

（一）整合的社区社会生态视野

“社会工作要求一种生态学的视角，而社会生态学就是关于社区的学科”（哈德凯瑟，2008）。根据社会生态学的观点和实务经验，笔者勾画出社区社会生态图（见图2－1）以展现当前中国现实处境下社区社会工作的实务模式。

如图2－1所示，中国的社区社会生态系统是由宏观自然环境、全球资本主义体系、国家政经社会政策与微观社区文化氛围，包括社区中的个人、家庭、邻里等系统所构成的复杂社会生态圈。在这个社会生态系统中，社区作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场域，恰好处于微观个体与宏观环境之间的接触面（interface）。而作为结构的社会政经脉络，包括自然环境是透过社区民众的日常生产生活方式塑造人们的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的，与此同时，个体的能动性（agency）反过来又深刻地影响着社区的文化氛围和自然社会环境的变迁。

因此，笔者将这一社区工作实务模式称为“社区推动社会变革”。社区社会工作或社区重建的实务策略应该是立足城乡社区和社区支持网络建设，选择生计、社会文化生活或环境等其中某一项公共议题作为社区工作的突破口或“爆发点”，在与社区居民相伴同行的过程中，致力于激活社区民众的自助与互助能力，逐步达至社区公共参与、生计发展、邻里互助、文化多元、环境友好的“五位一体”美好社区重建的目标。当社区居民的生计、生活和生态步入良性循环时，意味着这个社区已经迈向美好社区和幸福生活的轨道，进入“道法自然、永续发展”的状态，而当越来越多的社区实现生态社区和永续生活的发展目标时，中国社会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和社会不公的现实才能得到根本的改变。

（二）整合的社区工作方法

整合的社区社会生态视角要求社会工作必须将社区——主体与社会结构之间的接触面作为工作的重点，同时也必须采用整合的社区工作方法和策略推动美好社区和社会的重建。

1．整合的社工角色定位

当前，中国社会工作主要采取临床个案模式或功能修补取向的工作模型，就是佩恩所说的“催化模型”或“医疗模型”的社会工作，这种模型是建立在以个体适应社会生活为基本假设的功能主义和临床心理学学理的基础上，而忽视案主问题背后的社会根源，这种模型预设社工与案主的关系是主客二元的专业助人关系，社会工作者只能作为“修补者”，致力于通过各种方法恢复案主个体的社会功能，使其能与社会整体发展达到更佳的均衡调适状态（Payne, 1997; Howe, 1991）。

与传统主客二元的专业助人关系和“修补者”的角色定位不同，笔者所说的社区为本的整合社会工作，其根本宗旨在于借助社工等外在的力量或契机激活社区内生的优势、资产和能力，共创“五位一体”的美好社区。社会工作者必须重视在地社区网络和资源等，为强化预防工作的实践和可能性提供重要的讯息（Stepney and Popple, 2011）。因此，无论是注重社区内在的资产和能力建设，还是重视利用外在的社会支持网络和资讯等活化社区，社工不再是单一的救助者角色，而是整合者的功能定位。根据笔者的实务经验，整合的社工角色还可以具体细分为以下三种。

首先，社工是社区民众的相伴同行者和组织及能力建设者。社工要扎根社区，与老百姓打成一片，感同身受他们的问题，在与居民相伴同行的过程中建立相互信任和彼此理解的关系。在此基础上，深入挖掘社区的优势、资产和能力，以社区公共议题或已有的资源作为社区工作的突破口，在组织的过程中逐步使社区居民迈向自助与互助的能力建设。当社区的资源尤其是居民自力更生的精神被活化时，他们就会合力解决生计、生活和生态的问题，美好社区和幸福生活的目标才能落地生根（张和清等，2011）。

其次，社工扮演网络平台建设者和网络资源链接者的角色。既然社区的诸多衰败是由宏观的自然环境、全球资本主义体系、国家政策等结构性力量造成的，那么，单纯依靠社区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实现社区再造和社会重建的目标。戴维·A．哈德凯瑟等认为：“对于宏观社区实践而言，网络也同样重要，主要包括社会网络的建立和网络的管理。当社会工作者把案主委托给其他机构，帮助案主获得社会支持，以及和社会行动联盟合作时，他们之间也结成了网络。”（哈德凯瑟，2008）因此，作为外来者的社工除了推动社区内部组织及其能力提升之外，还必须扮演网络平台搭建者和资源链接者的角色，通过构建社会互助网络和链接各种社会资源盘活社区。

最后，社工是协作者（collaborators/facllitator）。与社区服务模式的助人服务者角色根本不同，社区为本的社会工作坚信从资产评估到组织及能力建设，发展的主体始终是社区民众（Stepney and Popple, 2011），因此，无论是与民众相伴同行，还是链接社会资源，社工自始至终都应该扮演协作者的角色。作为协作者，社工需要警觉专家的身份，要放弃救助者的姿态。只要长期坚守社区，协力社区民众意识觉醒和能力建设，社区民众的主体性、参与性和自力更生精神就会被充分释放出来，社区重建的目标就一定能够实现。

2．整合的社区资产评估

众所周知的“半杯水”的隐喻，在社区工作中带出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的工作评估方法：一种是只看见社区“没有的半杯水”，因此持守有需求、有问题或缺乏东西的社区工作评估方法；而另一种是立足社区“还有的半杯水”，从优势、资产和能力的视角开展社区资产评估，形成社区为本的整合社会工作策略，推动以发挥社区资产优势为基础的社区发展模式。

前者是问题为本或需求导向的社区工作。当社会工作者假设社区是“有需求”或“有问题”的时候，社区就成为一种“空虚”的存在状态（“除了问题什么都没有”），必须接受外来专家、社工或发展工作者设计及推行的各种服务，社区居民成为被动接受服务和援助的单一的“案主”。社工或者是通过为社区民众提供专业的个案、小组和社区服务，或者是针对特殊人群（儿童青少年、长者、低收入人群等）提供专项服务（全国各地逐步推广“家庭综合服务模式”等）解决社区问题和满足社区需要。这种以解决个体问题为目标的社区服务是典型的方法为本或工作者为本的工作模式（张和清等，2011）。

后者是从社区已有的优势、资产和能力出发的社区社会工作模式。Kretzmann与McKnight强调所有社区、所有人均是资源丰富、得天独厚、有能力的，就算是那些在社会和经济转变过程中最被边缘化和最受害的社群也有其独特的优势（Kretzmann and Mcknight, 1993）。在社区建设中充分利用和发挥这些优势，是社区为本的整合社会工作的突出特点。“以资产为本考察社区并不是认为社区或社区人没有问题，而是打开了一种面对挑战的新方向。这表示同一个人或同一个事件，换一个角度看待会有无尽的可能性：一个失业者可能是一个有经验贡献社区经济的人才，一个独居老人成为一个慈爱及有见地的长者，一栋空置的楼宇可能成为社区中有用的公共资源。

Kretzmann与McKnight认为以资产为本的社区发展有三大原则：第一，以资产为本（asset based）。社区发展策略是从“社区中有什么”开始——居民及工作人口的能力，地区中的组织和团体，而不是从“社区中缺乏什么”，或是存在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需求开始。第二，“以内部为焦点”（internally focused）。提高居民建立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以关系做推动”（relationship driven）。延续建立及再建立本地居民、本地组织、本地团体之间及其内部关系（Saleebey, 2004）。

社区为本的资产评估模式，就是立足于社区已有的资产、能力、关系和组织等优势条件，通过整合社区的内生力量和外在网络资源，推动整个社区可持续发展。

3．整合的社工方法

依据Stepney和Popple对社区社会工作的过程模式及其方法的总结，社区社会工作的过程分为六个阶段：熟悉环境，汇集资讯；缔结关系，进行评估；组织、规划以及建立伙伴关系；在与社区成员的共同合作之下介入；动员团队资源（使用者以及工作人员）来进行培力；研究与评鉴。每一个阶段都有具体的方法策略：从第一到第二阶段是接触社区，与社区关键人物进行接洽，对社区需求与资源进行全人式的评估；从第二到第三阶段是与社区成员及该社区的其他专业人员建立伙伴关系，组织起来建立团队，发展行动计划；从第三到第五阶段是有效的团队工作，提供亦师亦友的个别支持，促进反压迫策略，培力使能者和照顾者；第六阶段是与监督和检讨同时进行的研究与评鉴，着重来自使用者和社区成员的回馈（Stepney and Popple, 2011）。

由此可见，各种社区社会工作的方法和策略，包括个人家庭层面（关键人物等）、群体层面（组织起来的团队等）、社区层面（资源及行动计划等）的方法都融合在社区工作的整个过程之中。整合社会工作方法，就是围绕社区重建的目标和计划，整合地运用社区个案、家庭、小组、社区活动、资源链接等社区组织与能力建设的工作模式，推动社区的可持续发展，而不是简单地采取相互割裂的临床的个案、家庭、小组工作方法和社区活动等提供社区服务。正如戴维·A．哈德凯瑟等所说：“为了把案主成功整合进社区之中，案主和社会工作者需要进行社区评估，以查找并且利用社区技巧与初级、次级及第三级的资源和建立社会支持网络。社会工作者需要成为社区社会个案工作者。”（哈德凯瑟，2008）

总之，社区社会工作与作为社会工作“三大方法”之一的社区工作方法不同，既要持守整合的社区社会生态视野，又要采取整合的社区工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