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以加个微信吗？
夜色渐深，校园归于宁静。沈叙白揣着手机，脚步无声地走向舞蹈系大楼。排练厅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如同灯塔。他远远就看到排练厅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束和流淌的钢琴声。他放轻脚步，靠近门口。
还好他们还在这里。
门缝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猫着腰往里看，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是周扬。这家伙，果然按捺不住。
沈叙白没惊动他，只是无声地站在周扬身后几步远的走廊阴影里，目光越过室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投向门内。
排练厅中央，林佳希正在起舞。
这一次，很近。没有了铁丝网的阻隔，没有了玻璃窗的模糊，甚至没有了那层树影下的距离感。柔和的顶灯如同月光，静静流淌在她身上那件素色的练功服上，勾勒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线条。她的动作舒展而流畅，每一个旋转都带着水波般的韵律，每一次跳跃都轻盈得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那舞姿里糅合着柔韧与坚韧，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力量感在肢体语言中完美释放，如同静水深流下涌动的暗潮。
沈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太像了。不是样貌，样貌上姐姐的清丽温婉与林佳希干净倔强的轮廓并不相同。是身形，是那份浸入骨髓的舞者气质，是那种将身体语言化作诗意的独特表达。尤其是她此刻专注的眼神，那份沉浸在舞蹈世界里的纯粹和投入，几乎与记忆中姐姐练舞时的侧影重叠。他看得有些出神，仿佛时光倒流，姐姐的身影就在眼前翩跹。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林佳希舞姿渐收，脚尖轻轻点地，如同倦鸟归巢。她微微喘息，胸脯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晶莹闪烁。脸上因沉浸舞蹈而绽放的、如同月光般清浅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她转向角落的钢琴，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怎么样许同学，我模仿的像吗？和沈老师……有什么不同？”
坐在钢琴前的许艺，是林佳希不同班却相交莫逆的好友，指尖还停留在琴键上，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由衷的欣赏和鼓励。她太了解林佳希了，知道她视那位远在异国的沈清月老师为心中灯塔，总想抓住那份难以言传的神韵。
“太美了，佳希！”许艺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像，真的像！特别是那股子刚柔并济的气质，还有那种沉静的力量感，已经有沈老师七八分的味道了！”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认真，“不过，沈老师是沈老师，你是你。你身上还有你自己的东西，那种……”她思考着措辞，“那种……带着点小倔强的、特别干净的劲儿！你再打磨练习一下，把你自己的特点揉进去，那肯定是一个全新的、属于林佳希的、独一无二的舞蹈！一定能成为沈老师最骄傲的学生！”
林佳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许艺的肯定如同甘泉，瞬间注满了她的心田。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正想兴奋地冲过去拥抱好友——
“砰！”
排练厅虚掩的门被猛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瞬间打破了室内温馨的氛围！
两个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浑身一颤，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逆着走廊的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是沈叙白。他脸上惯常的阳光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失态的急切和凝重，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林佳希，仿佛要将她看穿。那句“沈老师是谁？”的追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迫切，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许艺最先反应过来，她“噌”地站起来，小脸因为被打断和惊吓而微微涨红，带着明显的愠怒：“你是沈叙白？！”她认出了这位校园风云人物，但此刻好感全无，“你怎么能随便闯进来？就算是冠军校草也不行啊！女孩子说话，男孩子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地随便插嘴打断？！”
林佳希也回过神来，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沈叙白？！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刚才自己跳舞的样子……她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练功服的衣角，大脑一片空白，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沈叙白被许艺的质问点醒，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恢复了些许平静，但眼底的探究并未消散。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抱歉，打扰了。我看门没关，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他的目光转向林佳希，声音放得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力，“这位应该就是林佳希同学吧？”他顿了顿，再次切入核心，目光灼灼，“刚才听你提到……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说的那位沈老师……是谁？还有你今天清晨一直在这里排练吗？还是现在来的？你和沈老师什么关系？”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如此执着地指向那个名字。林佳希正处于极度慌乱的状态，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怎么会认识我”、“他为什么想知道沈老师”这些问题。在沈叙白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注视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茫然和未褪的紧张：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那是我老师沈清月啊，她刚排练完走了，我才用上教室。你……你认识她吗？”她说完才猛地意识到不妥，更深的困惑涌上心头，“等等……你怎么认识我？”
“沈清月”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沈叙白耳边炸响！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似曾相识、所有心底那份莫名的悸动和探寻，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确凿的印证！果然是她！是姐姐沈清月！原来她回国了，成了林佳希的老师，就在同一所大学！近在咫尺！
巨大的冲击让他有瞬间的失神，眼底翻涌着震惊、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困惑和一种尖锐的疼痛取代——为什么？姐姐明明回来了，明明知道他在南江大学，却从不联系他？是彻底忘记了他这个弟弟？还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当年父母离异的阴影，母亲对父亲那边的讳莫如深……无数纷乱的念头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
他需要一个答案。而眼前这个女孩，林佳希，作为姐姐的学生，显然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姐姐的途径。
沈叙白迅速收敛了翻腾的情绪，他没有回答林佳希关于“你怎么认识我”的疑问，也没有解释自己与沈清月的关系。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一个更直接、更稳固的联系方式。他抬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佳希那张写满困惑和紧张的小脸上，用一种近乎公事公办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干脆语气，直接切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以加个微信吗？”
这句话问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完全跳过了所有寒暄和前奏。
林佳希彻底懵了。许艺也瞪大了眼睛，看看沈叙白，又看看呆若木鸡的林佳希，完全搞不懂这位校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刚还在追问沈老师，下一秒就要微信？这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排练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窗外的月光和室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沈叙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道沉默的墙，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固执地等待着答案。他深邃的眼眸深处，那翻涌的复杂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等待。
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