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太南阁
当正午的日头悬在中天,马夫在林中休息,张铁悄然遁入尘歌壶。
余子童的元神察觉到动静,幽绿光芒骤然暴涨:“张道友可是想通了?只要你助我夺舍韩立……”
“交易已毕。”张铁抬手打断,指尖凝着一缕跳动的火苗,“《烈阳诀》与法术我已学会,该放你走了。”
谄媚的笑意在余子童虚幻的脸上绽开:“张道友果然言出必行!他日若有差遣……”
可话音未落,他的元神已被无形之力裹挟着推向壶口。
穿过那层朦胧光膜时,余子童眼中闪过狂喜。
他终于看清这方洞天的全貌,玉髓凝成的墙壁、空旷的洞天石台,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惊世之宝!
“待我寻到肉身,定要将你抽筋剥魂!”
余子童在心底发狠,算计着要用这些秘闻换取多少修仙家族的庇护。
然而,当炽热的阳光如利刃般刺穿元神的刹那,他才惊觉自己失算了。
方圆数十里皆是沙滩,连半片遮阴之处都无!
“张铁!你这卑鄙小人!”凄厉的咒骂声被风沙瞬间吞没。
幽绿光芒在烈日下急速黯淡,余子童看着自己的元神如晨雾般消散,终于明白对方为何选在此时“放人”。
张铁望着消散的绿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心:“余道友莫怪。”
他对着虚空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说放道友离开就放道友离开,张某可是一点都没打折扣!”
“至于离开后去哪里,自然要看余道友的造化了!”
马车铃声再度响起,张铁掀开帘子,任由湿润的风扑在脸上。
前路漫漫,可至少,他又除掉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马蹄声与桨橹声交替变幻,张铁裹在粗布斗篷里,像片不起眼的枯叶穿梭在凡人城池间。
他时而化身走南闯北的商贩,在布庄讨价还价;
时而扮作云游的僧人,于香火鼎盛的寺庙借宿。
尘歌壶里添加了各式各样的衣物,补丁摞补丁的猎户短打、绣着金线的员外锦袍。
甚至还有带着淡淡檀香的道袍,每件都暗藏玄机,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多月的辗转,广贵城的城楼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张铁站在城门口,望着西边云雾缭绕的太南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千年土菇花的玉盒。
坊市的消息他早有耳闻,据说太南谷的修士虽行事诡秘,却恪守不扰凡人的规矩。
这份难得的底线,成了他冒险前来的底气。
太南山北坡的白雾如实质般横亘眼前,寒气顺着衣襟钻入骨髓。
张铁深吸一口气,运转《烈阳诀》,掌心腾起的火苗瞬间驱散了周遭寒意。
“镜州散修前来出售灵药!”他的声音在雾幕前撞出回音,惊起几只盘旋的不知名飞鸟。
第二声喊话落下时,白雾突然沸腾起来。
翻滚的雾气如被无形巨手劈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通道内光影斑驳,隐约传来法器嗡鸣的声响。
张铁握紧身上的包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
看似漫长的小路,不过数丈便到了尽头。
踏入太南谷的刹那,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数百亩的巨大山谷豁然开朗,三面峭壁如刀削斧凿,其上刻满晦涩难懂的符文。
山谷中央,雕栏玉砌的宫殿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上悬着的青铜铃铛随风轻晃,发出空灵的声响。
张铁刚瞥见崖壁上泛着荧光的三叶草,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骨寒意。
一道如实质的法力波动扫过,将脚下碎石震得簌簌作响,却在触及他衣角时骤然消散。
这看似随意的试探,却让他脊背发凉,对方分明在展露实力,又拿捏着分寸不伤人。
转身刹那,他呼吸一滞。
身着月白儒衫的老者立在十丈开外,肩宽如刀削,指节长若鹰爪,偏偏那张脸上爬满青斑,像被毒雾侵蚀的树皮。
“晚辈镜州散修张铁,见过青颜前辈!”
张铁弯腰行礼时,刻意放低姿态,额头几乎要触到膝盖。
青颜真人鼻腔里哼出一声,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转。
炼气一层的修为,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药香,分明是刚入道的雏儿。
“就是你说,有灵药出售?”
张铁不敢怠慢,双手颤抖着捧出木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千年土菇花特有的药香化作金色雾气蒸腾而起,引得四周灵气疯狂涌动。
青颜真人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探出,木盒已落入他掌心。
“好东西!”老者瞳孔骤缩,青斑在药香中竟泛起诡异红光,“随我去太南阁详谈。”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张铁的鞋底在青玉阶上打滑。
太南阁巍峨如小山,飞檐上镇着九尊青铜兽首,每尊都吞吐着不同颜色的烟雾。
登上二楼贵宾区时,他后槽牙咬得发疼。
屋内两股威压如泰山压顶,两位筑基修士斜倚在云纹榻上,一人把玩着一支黑色符笔,一人手里拿着一支骨笛,眼中满是戏谑。
“见过二位前辈!”张铁再次行礼,额头渗出的汗珠滚进衣领。
他能感觉到,三双眼睛像利刃般,正将他的全身上下一寸寸剖开。
青颜真人枯瘦的手指捏着新换上的玉盒,骨节泛着青灰色,盒中千年土菇花的药香被封印得只剩一缕游丝。
他随手将玉盒抛向云纹榻,黑色符笔与骨笛相撞发出清响,在屋内激起一圈圈灵力涟漪。
三位筑基修士的目光如毒蛇吐信,在张铁身上来回游走,却诡异地陷入沉默。
“小友莫怪。”青颜真人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老夫虽浸淫药道多年,却拿不准这灵草的年份。”
他话音未落,张铁后颈的突然发烫,那是一张符纸贴了上来。
“若能小友讲讲自家的修仙机缘与灵药来历……”青颜真人拖长的尾音里,藏着莫名的意味:
“或许有助于老夫判断年份,确定灵药的价值。”
“当然,若是不方便,小友可以不说。”
张铁低垂的眼帘下,眸光快速闪动。
他当然明白,这哪是请求,分明是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