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了一亿次
眩晕……
宛如海潮般的眩晕感……
无数个世界的碎片，交相折映出的混沌海……
杜虚睁开了双眼。
将强烈眩晕带来的呕吐感生生抑制了下去，看着尚处于黑暗中的房间四壁，短暂的迷茫过后，意识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这是……回来了么？”
回来了。
直到这几个字说出口，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杜虚的双眼骤然眯起，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而后转为沧桑，最后变成一片平静。
“永远在死亡边缘徘徊，一次又一次死去的危机感……被丧尸、邪神、天魔、不可名状之主等不同级别的恐怖存在盯上的恐惧感……从小小的星球级末日，到一整个位面，甚至宇宙崩溃的大危机不断降临的绝望感……
“……每一次醒来这些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心头萦绕着……
“……但现在，它们全都消失了。
“……我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平静的感觉。”
闭上眼睛，呼吸着既没有岩浆硫磺气味，也不含可以让人全身腐烂的可怕毒素，当然更不会夹杂生化病毒的普通空气，一股淡淡而温馨的感动，在杜虚的心中回荡。
“终于……回来了么？”
杜虚睁开眼睛，目光在黑暗中巡游着。
虽说是黑暗，但却有光，只因这是黎明破晓前的黑暗。
窗帘拉开，薄薄的一层天光已经在窗外的天空上呼之欲出。
隐约的光让房间中的黑暗被稀释了，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十平米大小的卧室，四壁雪白的粉刷上隐隐有着污痕和黄斑。
靠窗旁边的那一侧，陈列着一张电脑桌，台式计算机正处于关闭状态。
——不言自明，这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青年独租的一居室。
是杜虚记忆中无比遥远的过去，也是此刻所身处的现在。
杜虚躺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
天光偏移，逐渐从云后跳出，旭日东升；然后日光倾城，正午的烈日照耀着整个城市；最后西移落下，星星一颗接着一颗在天幕浮现。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而杜虚也这样整整躺了一天，却仅仅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而已。
不言不语。
无行无为。
直到整整一天过去，他才长出一口气，露出终于放心下来的表情。
“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我还没死，看来，我是真的从无止境的死亡中脱身了。”
静谧微笑，露出恍若重生的感慨。
但杜虚眼底却浮现出黑洞一般的深邃和疯狂。
“啪——”
从床上站起来，打开卧室灯的开关，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杜虚舒展了整整躺了一天一夜的身体。
走到窗边的同时，杜虚顺便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智能手机。
“嗯……密码是多少来着？似乎是1开头……1*****，好，解锁了。
“……看看时间，地球历2025年4月8日凌晨1:29，呵呵，我记得陷入‘死境’是在4月7日晚上睡了那一觉之后开始的，再算上我为了验证自己是否从‘死境’里脱离出来，整整躺了一天的时间的话……
“……也就是说，我经历了整整一亿次的死亡之后，但当我回到地球的时候，这个世界其实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过去么？
“……还真是，有趣啊。”
杜虚唇角绽出嗜血而温柔的微笑，难以想象这两种神态会结合得如此完美。
望着窗外的点点星光，杜虚的脑海中泛出了一段漫长的回忆。
地球历2025年4月7日的晚上，当杜虚睡下去以后，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生化末日背景下，在充斥着丧尸的城市中挣扎求存的普通人。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末日系穿越小说的主角配置，但杜虚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因为仅仅在穿越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就死掉了。
一群丧尸迅速又精准地锁定了杜虚的藏身之处，将他从房间深处拖了出来，将他一点一滴地蚕食干净。
那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想象的痛苦回忆——成千上百只散发着臭气，嘴里流着口水的丧尸，撕咬着自己的血肉，嚼食着自己的内脏，自己的眼睛变成了它们的甜点，舌头则被它们分食得津津有味……
但对于杜虚来说，那却仅仅是一个开始。
当杜虚在经历了几分钟被丧尸啃食的临终痛苦之后，意识清醒的下一刹那，他便发现自己穿着纸甲拿着竹枪，成为了一个正在古代战场上打仗的小兵炮灰。
这看起来又是架空历史类小说的主角背景，但这一次杜虚死得甚至比上一次还快。
没有什么战争经验的他，还在愣神的时候，一员穿着银甲的敌方大将引骑兵冲锋而来，杜虚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员银甲大将的马蹄便至，他一刀就将杜虚枭首，就在杜虚的人头还在半空中旋转的时候，记忆里残留的声音，便是那员大将用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喊出的怒喝：
“尔等流民暴徒，朝廷天兵已至，速速束手就擒！”……
……好吧，至少这一次死得爽快了许多。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杜虚的反应快了许多，但依旧死得很快。
因为眼睛一睁开，他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鼎炉之中，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虽然体内荡漾着一股奇怪的能量，却全然无用。
——原来这次他变成了某个武林魔头用来练“人丹大药”的材料。身为某个名门正派大弟子的他，被一个魔头抓住，想要借他一身精纯功力来炼丹。
通过原身记忆了解情况以后，杜虚在心中对那个魔头竖了个中指，然后毫不犹豫地按照记忆中《解体大法》的行功路线自爆经脉，在鼎炉升到最高温前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接下来是第四次死亡……
然后是第五次……
第六次……
……直到第一亿次！
杜虚整整死了一亿次！
这一亿次里，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是平民、是小兵、是少侠、是法师、是星河战士、是修仙大能、是大魔导师、是神祇真仙……
也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小孩、是老人、是游鱼、是飞鸟、是神兽、是仙禽……
甚至不管他是生命、还是非生命、是草木、是细菌、是石头、是游云、是高山、是大海、是星球、是一片河系……
少则几纳秒，最多十几二十个小时，杜虚必死！
这一亿次死亡，一亿个身份的变化中，他从没有活到第二天过！
哪怕在这一亿段短暂的人生中，杜虚有不少次成为过拥有着毁天灭地，倒转日月之能的无上强者，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更为强大的敌人出现，将他置于死地。
而即使杜虚利用自己百千万次死亡后磨练出来的粗壮神经，和无数身份记忆中继承得来的精妙手段解决了这种对前身来说不可力敌的敌人，那个世界也会瞬间冒出更加恐怖的危机，将杜虚卷入。
——敌人无法杀死杜虚，那就换妖魔来！
——妖魔无法斩杀杜虚，那就换成天灾！
——天灾无法吞没杜虚，那就让天崩地裂、日月倾覆、星河倒转、宇宙撕裂！
不管怎么样，都要保证杜虚活不到第二天！
就像是有一个凌驾于无限多元宇宙之上，能决定一切命运走向的至高意志在跟杜虚开玩笑一样。
让他经历了整整一亿次死亡。
直到今天，才终于归来。
这也正是杜虚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的缘故。
如果死亡还在延续的话，不管怎么样，二十四小时内必有危机袭来。
而既然过了整整一天，杜虚还没有看见小到蒙面杀人狂持刀闯门大到洪荒圣人降世一掌把自己拍死的话，那就说明，自己终于从无限死亡的苦海中挣脱出来了。
“真是……美好的世界啊。”
杜虚站在窗边，沐浴着星光月华，露出了美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