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自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或者说，自“乌托邦三部曲”以来，“乌托邦”一直是人们的理想和向往，她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不懈地追求。20世纪以来，尽管出现了“反乌托邦三部曲”，甚至出现了所谓的“乌托邦终结”的说法，但事实上，“乌托邦之火”并未熄灭，“乌托邦之光”仍未暗淡，不仅有布洛赫的《乌托邦精神》，还有马尔库塞的“乌托邦情结”，甚至出现了拉塞尔·雅各比所说的“乌托邦精神复兴”。

作为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具有亲缘关系，尤其是与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具有传承关系的左翼文化批评家，拉塞尔·雅各比一直具有强烈的批判精神和浓厚的人文关怀，尤其精于公共知识分子、反偶像崇拜与乌托邦精神重建问题研究，这主要体现在《最后的知识分子》《乌托邦终结》《不完美的图像》等著作中。

青年学者祁程长期从事乌托邦问题研究，拟出版“乌托邦研究三部曲”，即从前出版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当代乌托邦思想研究》，眼下要出版的《反偶像崇拜视野中的乌托邦精神复兴》，以及准备撰写的“爱的乌托邦”。祁程副教授的《反偶像崇拜视野中的乌托邦精神复兴》一书，是在复旦大学博士后出站报告基础上修改、补充、加工、完善而成的。作为祁程的博士后合作导师，为他在学术上取得的进步感到高兴，并对该书的出版表示祝贺。

该书紧紧围绕乌托邦问题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研究，不仅清晰地梳理了乌托邦思想的渊源流变，而且揭示了乌托邦与知识分子的关系；并结合现实生活世界，凸显了乌托邦精神的内在价值，张扬了人类不可或缺的超越精神；相关评价也较为中肯，其中不乏精彩之处。

第一，本书所研究和回答的是如何借鉴雅各比的乌托邦思想资源，调整与改善整个乌托邦研究的致思路向，对在现代性语境中合理重建乌托邦精神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深入研究乌托邦思想与乌托邦精神复兴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学术界进一步考察乌托邦思想史，消除现代学术界对乌托邦的偏见，扭转乌托邦在当今社会中所遭受的“冷遇”局面，赋予乌托邦以丰富的时代内涵。这样，才有利于推进中国文化语境中乌托邦精神的重建，重新评价与合理辨识整个乌托邦思想的历史地位。

第二，本书有助于重建当代知识分子介入现实并反思传统的话语系统，探寻当代知识分子发展的困境，凸显乌托邦重建对知识分子精神重建的重要意义。作者以雅各比对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为抓手，将乌托邦精神引入社会批判层面，阐发现代社会出现的学院化与专业化体制、功利主义大众文化与多元文化主义、过度图像化与视觉中心主义等现代偶像的危害性；阐发对特定现代偶像的辩证批判，以期恢复在现代偶像崇拜中失落的乌托邦精神。这既有利于对知识分子前途命运深度的思考，也为全球化时代左翼思潮的复兴提供了理论支援。

第三，本书不仅是对雅各比乌托邦思想的深入阐释，也是对其思想的整体性廓清，它准确地还原了当今左翼思想家关于乌托邦思想改造与乌托邦精神重建的艰苦理论努力。为了摆脱人的生存困境，雅各比提出“反偶像崇拜的乌托邦”的可能性——他拒绝精确地描述与细致地设计未来；但作为一种特殊的“反乌托邦的”乌托邦主义，又指向内蕴的希望与超越之维。该书驳斥了历史上出现的各种反乌托邦理论，以期表明反乌托邦思想所指向的对象，从来不是演变至今的全部乌托邦类型，而仅仅是雅各比所指认的“蓝图派”部分，这既有利于澄清乌托邦概念，也是在与反乌托邦思想进行积极的理论对话，某种程度上能够达成对反乌托邦思想的超越。另外，关于犹太文化与“反偶像崇拜的乌托邦思想”之间理论关联的考察，本书不仅揭示了雅各比乌托邦思想背后所隐藏着的强大犹太精神，也有助于更深刻地把握犹太文化传统在未来革命前景的理论塑造与社会批判的理论探索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基于以上几个理由，我向学术界郑重推荐该书。

是为序。

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

2022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