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代的王者。

十一月二十日，东京・代代木体育馆。

大会前日的预备会议刚结束，空气便开始有了火药味。各大学空手道强者、职业选手代表、道场继承人悉数到场。每个人都目光锋利，神情肃然。

江川院彩花独自站在练习场边的一角，黑色道服，头发束起，腰带收紧如刃。身形清瘦而挺直，如夜色下未拔的刀。

“你就是特别参赛者？”有大学生前辈试着搭话，目光轻挑。

她只是点头，没有多言。

“听说你是这一届中学生全国冠军？”

她还是没回应，只是慢慢踏入道场中央，试了一记起手——脚下不带风，腰眼不见发力，手却已贴地弹起，像鱼跃潭中，倏然无声却劲道透骨。

有人忍不住轻声：“合气道？”

“听说她是五段。”

“中学生？开什么玩笑。”

不过几息，场地气氛已变。原本轻视的目光换作凝重。她不说话，却如同不容轻视的风暴，在众目之下缓缓汇聚起第一道气场。

她有些不习惯孤身立于局中。

......

2022年11月21日。

东京・代代木体育馆。

午后的阳光落在比武场的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场馆内回响着广播声、脚步声、观众低语的交错，却在某个瞬间，被一记沉默的脚步划破。

她来了。

江川院彩花，十三岁，身着素黑道服。未带教练，不属于任何流派、大学校队，资料栏上只写了一句：“特别参赛，中学生。”

没人太在意。

她太瘦了，看起来更像是被带错赛场的少女，而非接下来这场八强战的主角。

对手是地方强豪大学的主力选手，身材高大，步伐沉稳。她朝她点了点头，像对一个小妹妹表示礼貌。

裁判一声令下。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塌陷。

她没有起手势，没有任何预告动作，只是向前踏了一步——那一步，如秋水微颤，如钟声初响。

下一秒，对手的身体飞起，在空中翻转半圈，后背重重摔在垫台上。

“咚。”

垫台的回响仿佛从人的骨中反弹。对方意识消失。

她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稍稍抬眼，扫过前方的光。

KO。

裁判迟疑片刻，举手示意终了。

后来的视频放慢了十倍。分析人员仍无法确认她用了哪种投技。有人说是合气道，也有人说她借力的时间几乎等于零。

但她没有解释。

她也不需要解释。

第二场，是下午的半决赛。对手叫土井原美砂，来自武藏大学，成名已久，打击节奏猛烈、腿法精准，是本次女子组的最大热门。

彩花站在对面，低头沉默，双手垂落，指尖微颤。

那不是紧张。只是风。

土井原率先出手，一记扫踢划出完美弧线，被她身体倾斜避开。紧接着是膝击、直拳、反肘，全数落空。

她没有还击。

她只是走近了。

距离不过半步，几乎没有换重心，她抬起手肘，从下向上、如静水推石。

砰。

那是骨与骨撞击的声音。短促、干脆、毫无装饰。

土井原向后退，没退稳，跪倒在地，然后缓缓倒下。

KO。

场馆的光透过高窗洒在她肩上，一动不动的轮廓像极了寺中石佛，面无表情，藏住一切悲喜。

那并非技巧的炫耀。

也不是为了赢。

只是她的方式。

她无法说出口的、不能面对的、深夜无法入睡时浮现心头的那些事——她只能把它们藏进肌肉的爆发里，藏进动作的空白里。

那一击，是写不出的信。

那投技，是说不出口的告别。

她用战斗去回应那些未被回应的东西。

武神联盟的高层会客室内，一位老教练轻声道：

「这孩子没有技术上的缺点。」

而彩花站在场边，眼神仍旧望向场馆外。那里没有风，也没有光，只有她自己留在回忆中的某个身影。

....

第三日。决赛。

空气中有种近乎沉重的肃静，像雪前一刻凝住的风。国立代代木体育馆的顶灯正缓缓点亮，从观众席洒落而下的光影，像一层层锋锐的静寂，裁成舞台。

江川院彩花站在那片木质榻榻米中央。

她没有热身，只是在角落静静坐了一会，直到自己的名字被宣布。然后站起，走出，如一块被火焰灼过的铁，沉默，却炽热。

站在她对面的是西田香织——大学组的现役冠军，曾在去年全国大赛连续击倒四人，擅长中段反击与破绽打击，在许多观众看来，她代表着合理、精炼、经验——而彩花只是个“特别参赛”的中学生，是风暴的变量，是一场意外。

但彩花没有看她。

她只是站在那里，静得近乎空白，连眼中的波澜都藏得极深。

从八强战开始，短短两天，彩花连胜三人。每一场都是压倒性的KO，每一次倒下的身影，都仿佛是她身体深处某种“情绪”的倒影。

是她说不出口的痛，压抑太久的念头，是一个在宿舍阳台上吹过指尖的夜晚，无人回应的“我等你”。

她无法解释这些，只知道每一次交手，那股力量就从心底卷起，如同潮汐，不可抑制。

比赛开始。

铃响刹那，西田已动。她太清楚彩花的战绩，她不敢等待——上段假踏、侧身滑步，右手直冲彩花胸前。

但彩花不闪。

那一瞬，她没有做任何格挡，也没有回避，只是身体微微低沉，像是在与某种看不见的气流对峙。

然后她动了。

是舍身踢——没有前兆，没有预备，没有“试探”，甚至没有战术上的逻辑。那是暴力的极致，是心念凝成的唯一出口。

她的身体几乎横扫而出，带着下沉、收缩、展开的全部力量，在一瞬间爆发成一记斜斜掠出的扫击。她的脚划破空气，如弓弦上窜出的箭矢，直接击中西田肩骨——并非头部，但近乎贴着界限。

那一刻，西田还来不及反应，便如断线人偶般失重倒地，摔在榻榻米上，翻滚、抽搐，停住。

体育馆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听裁判口令冷冷宣布：

——「一本、KO。」

她赢了。

赢得如此简单，如此粗暴，如同在一场细雨里突然响起的惊雷，毫无修饰。

有人起立鼓掌，有人面面相觑。

而她，仍旧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身形微微收回，弯腰一礼，如常。

直到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奖状递到她手上，直到她站上“初代冠军”的台阶。

这才有人意识到——这个女孩，不只是某个流派的新星，不只是一个合气道五段的天才。

是被风、孤独、别离与信仰一同塑成的“极致之武”。

是一个，真正的“王者”。

——风，从侧面的出口灌入，会场中的旗帜轻轻一动。

她走下台阶，头也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