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门后的手
那只手大得不像人类，指节处长着锋利的骨刺，青灰色的鳞片覆盖了整个手臂。它抓住门框的瞬间，木屑四溅，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豆腐。
整个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守夜人小队立刻变换阵型，三人举起了刻满符文的弓弩，另外两人则掏出银色的金属网。林队长站在原地没动，但我看到他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剑，剑身上缠绕着丝丝电光。
“戒备！“林队长的声音切过凝重的空气，“A级以上的存在！“
苏雨和我退到祭坛旁，把小晚护在身后。女孩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冰冷得像具尸体，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墙上的银铃仍在疯狂作响，声音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什么东西？“我低声问苏雨，眼睛不敢离开那只正在扩大门缝的手。
“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镜中女'能比的。“苏雨的声音绷得紧紧的，“至少是S级...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
她的话被一声木材断裂的巨响打断。隐藏门被完全撕开，露出一个黑洞般的空间。那只手的主人慢慢探出身子——一个近三米高的类人形生物，全身覆盖鳞片，头部像蜥蜴但更长，背后隆起一排尖锐的骨刺。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绿色火焰。
“地渊领主...“林队长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的S级诡物...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地渊领主完全钻出门后，木屋的天花板显得太矮了，它不得不弯着腰。它环视屋内，绿色火焰般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我胸前的罗盘上。
“许...家...“它的声音像是千百个人同时说话，夹杂着尖叫和呻吟，“血...钥...匙...“
林队长抓住这个分神的瞬间发动攻击：“现在！“
三支符文箭同时射出，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直取地渊领主的眼睛和咽喉。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守夜人抛出了银色金属网，网上挂满了小巧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地渊领主只是轻轻挥手，就像拂去苍蝇一样打飞了箭矢。金属网罩在它身上，铃铛声大作，它确实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就扯碎了金属网，铃铛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凡人...可笑...“它抬起一只脚，重重踏下。
整个木屋剧烈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一个守夜人躲闪不及，被黑雾缠上双腿，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腿像是被无形的酸液腐蚀，迅速融化见骨。
“退后！“林队长大喊，“不要接触黑雾！“
苏雨拉着我和小晚退到墙角，但黑雾已经包围了大半个屋子。地渊领主向我们走来，每步都让地板震颤。它伸出那只巨大的手，直接抓向我：
“罗盘...给我...“
我本能地举起罗盘，念出封印咒语。罗盘爆发出耀眼的青光，打在它手上，鳞片顿时焦黑了一片。地渊领主怒吼一声，收回手，但很快又伸过来，这次更快更狠。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电光划过——林队长的短剑刺入地渊领主的手腕。它痛呼一声，甩开林队长，后者像破布娃娃一样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苏雨！“林队长挣扎着爬起来，“执行红色协议！“
苏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那样会—“
“这是命令！“林队长咆哮，“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回到门那边！“
苏雨咬了咬牙，突然转向我：“许默，我需要罗盘！“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什么？“
“相信我！“她的眼神近乎哀求，“没时间解释了！“
地渊领主已经恢复过来，正一步步逼近。剩下的守夜人拼死阻拦，但就像螳臂当车。我犹豫了一秒，把罗盘递给苏雨。
她接过罗盘，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色装置，扣在罗盘背面。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心脏停跳的事——她将改装后的罗盘对准了小晚。
“苏雨！不要！“我扑上去，但已经晚了。
罗盘射出的不再是青光，而是一道刺目的金光，直接打入小晚胸口。女孩的身体弓起来，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更可怕的是，墙上的银铃应和着这声尖叫，响声突然提高了十倍，震得我耳膜生疼。
地渊领主似乎被这声音刺激到了，痛苦地捂住头部：“停...下...“
“她在唤醒银铃使者的真正力量！“林队长喊道，“继续！“
苏雨的手在颤抖，但她没有停下。金光持续注入小晚体内，女孩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与银铃上相似的符文。突然，小晚睁开了眼睛——完全银白色的眼睛，没有瞳孔。
“门...关...“她的声音变成了空灵的和声，像是多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银铃从墙上脱落，飞回小晚手中。她站起来，身体轻盈得不似人类，银铃在她手中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每响一声，地渊领主就后退一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着。
“不...能...“地渊领主挣扎着，但无法抵抗银铃的力量，被一步步逼回门的方向。
就在它即将被推回门内的瞬间，它突然暴起，巨爪扫向小晚。我本能地发动影遁——尽管能力被“禁魔镣铐“限制，但生死关头竟然成功了！
我出现在小晚身前，用身体挡下这一击。利爪划过我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但我顾不上疼痛，抱住小晚滚到一旁。
“许默！“苏雨的尖叫在耳边响起。
地渊领主没有追击我们，而是转向了那扇正在关闭的门。它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突然伸手抓住最近的守夜人，将他拖向门内。
“救我！“那个守夜人绝望地伸出手，但没人来得及反应。他被拖入门内的黑暗，惨叫声戛然而止，门随即完全闭合。
银铃声停了。小晚倒在我怀里，恢复了普通女孩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墙上的门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的木板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屋内的惨状提醒我们那都是真实发生的：一名守夜人融化了一半的尸体，到处散落的木屑和血迹，还有我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
“你...为什么能使用能力？“林队长艰难地走过来，短剑指着我的喉咙，“禁魔镣铐应该封锁了一切超自然力量！“
我虚弱地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苏雨挡在我和林队长之间：“够了！他刚救了所有人！“
“他是什么东西？“林队长质问，“普通驭诡者不可能突破禁魔镣铐！“
小晚突然在我怀里动了动，微弱地说：“因为...他是守门人的血...银铃和罗盘...都是守门人的法器...“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队长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许家...“小晚艰难地呼吸着，“是守门人家族的...分支...所以他的血...能对抗地渊...“
这个信息像炸弹一样在我脑中爆开。许家是守门人家族？祖父从没提起过这个。但回想起来，他对诡物的了解确实远超普通镇诡人，而且那些祖传的法器和咒语...
林队长的表情变得复杂：“这就解释了很多事...为什么总部如此重视许家和那个罗盘...“他突然举剑对准我，“但这更意味着我们必须带你回去。守门人的血脉太危险了。“
“不行！“苏雨挡在我面前，“你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如果没有许默，地渊领主已经逃脱了！“
“正因为如此！“林队长厉声道，“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主动打开那些门？谁知道许家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的伤火辣辣地疼：“我哪边都不站...我只想保护无辜的人...像祖父一样...“
“漂亮话谁都会说。“林队长冷笑，“行动才是关键。现在，交出罗盘，跟我们走。我保证你会受到公正对待。“
苏雨的手悄悄移向她的匕首：“林队长，请重新考虑。许默不是敌人。“
“苏雨，“林队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但更加危险，“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别逼我��你动手。“
空气凝固了。苏雨的手指紧扣匕首，但没抽出来。我看出她在挣扎——一边是培养她的组织和导师，一边是共同出生入死的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小晚又开口了：“愚蠢...地渊领主...只是先锋...门已经松动...更多的会来...“
林队长转向她：“你知道些什么？“
“银铃使者的...职责...“小晚的声音越来越弱，“守护门...阻止穿越...但现在...太多门松动了...“
她的话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个地渊领主就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如果有更多这样的存在...
“我们需要合作。“我趁机说，“不管守夜人对许家有什么看法，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林队长沉默了很久，终于稍稍放低短剑：“暂时休战。但罗盘要由我保管。“
“不行！“我和苏雨同时反对。
“那就没得谈了。“林队长又举起武器。
小晚突然抓住我的手：“血...罗盘需要血...“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本能地按她说的做——我将流血的手掌按在罗盘上。血液接触到金属表面的瞬间，罗盘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木屋照得如同白昼。
林队长和他的队员不得不遮住眼睛。当光芒消退后，罗盘变成了金黑相间的颜色，黑针变成了银白色，表面浮现出新的符文。
“认主完成...“小晚虚弱地微笑，“现在...只有你能使用它了...“
林队长的脸色难看至极：“你做了什么？“
“只是确保没人能抢走它。“我握紧焕然一新的罗盘，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其中流动，“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了吗？“
林队长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收起短剑：“暂时合作。但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许默。守夜人总部会知道这一切。“
“随你便。“我强撑着站起来，胸口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但疼痛依旧，“现在我们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救治伤员；第二，搞清楚有多少'门'松动了；第三，找出加固它们的方法。“
苏雨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有条理。其实我自己也吃惊——好像接触到新罗盘后，我的思维变得更清晰了。
“先离开这里。“林队长命令手下收集同伴的遗体，“这个地点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木屋。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但新鲜空气让人精神一振。远处的青山镇看起来如此平静，完全不知道刚刚逃过怎样的灾难。
“你们有安全屋吗？“我问林队长。
“山脚下有个隐蔽的农舍。“他简短回答，“够我们暂时休整。“
下山的路比上山艰难得多，每个人都带着伤。小晚由苏雨背着，仍然昏迷不醒。我走在最后，确保没有追兵，同时研究着新变化的罗盘。
它的重量增加了，转动时发出的声音也不同了。最奇怪的是，黑针——现在是银针了——不时会自己微微调整方向，像是被什么吸引。
林队长说的农舍比想象中好，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显然经常有人维护。守夜人们熟练地处理伤口、设置警戒符咒。我和苏雨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小晚躺在唯一的床上。
“你觉得怎么样？“苏雨帮我重新包扎胸口的伤，小声问道。
“像被火车撞了。“我苦笑，“但罗盘...感觉不一样了。好像更...完整了。“
苏雨点点头：“它确实变了。我从未见过金色的罗盘能量。守夜人档案里也没有记载。“
“你觉得小晚说的是真的吗？关于许家是守门人家族的事？“
“很可能是。“苏雨小心地贴上最后一块纱布，“这解释了你祖父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关于诡物和封印的事。也解释了为什么你的血有特殊作用。“
我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如果许家真的是某个古老守门人家族的后裔，那么祖父留给我的就不只是几件法器和一本笔记，而是一整个传承...
“还有地渊领主说的'血钥匙'...“我突然想到，“它是不是指我的血能打开那些门？“
苏雨的手停顿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危险了。守夜人总部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你。“
“那我们得在林队长联系总部前离开。“我低声说，“你觉得他真会遵守暂时休战吗？“
苏雨摇头：“不会。他只是在等待增援。守夜人对潜在威胁从不手软。“
我们沉默下来，各自思考着对策。小晚在床上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苏雨立刻过去查看她的状况。
“她体温很低...但脉搏稳定。“苏雨检查完后说，“我想她只是过度使用了银铃的力量。“
“她能帮我们更多。“我看向窗外，守夜人正在院子里交谈，表情严肃，“关于那些门的位置，如何加固它们...“
门突然被敲响，林队长的声音传来：“我们需要谈谈。现在。“
苏雨和我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我悄悄把罗盘塞进衣服里，确保随时能拿到，然后才应道：“进来。“
林队长独自进入，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但眼神依然锐利。他拖了把椅子坐下，直截了当地说：
“我暂时不打算联系总部。“
这个转折让我们都愣住了。苏雨最先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不对劲。“林队长揉着太阳穴，“这次行动...从开始就有问题。我们收到匿名情报说这里有强大的灵异波动，但没提到任何关于'门'的事。到了后发现前一支小队全灭，然后就是地渊领主出现...“
“你认为有人故意引你们来？“我问。
“不仅如此。“林队长直视我的眼睛，“我认为总部内部有人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而且希望它发生。“
这个指控太重大了，房间一时陷入沉默。苏雨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总部有人想释放地渊领主？为什么？“
“不知道。但最近半年，高层的一些决策越来越奇怪。“林队长压低声音，“特别是关于收集各大家族法器的事...进度突然加快了，而且不惜使用极端手段。“
我想起了陈老道说过的话——守夜人内部有人想打开两界通道。现在看来，这个阴谋可能比想象的更严重。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我谨慎地问。
“我没那么说。“林队长冷笑，“我只是承认事情比想象的复杂。在查清真相前，我不打算向可能被渗透的总部汇报关键信息。“
“那我们的'暂时合作'呢？“
“继续有效。“他站起身，“但别误会，许默。一旦证明你是威胁，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他离开后，苏雨长舒一口气：“这比预期的好...但也更糟了。“
“是啊。“我苦笑，“现在除了要担心诡物，还得担心守夜人内部的阴谋集团。“
小晚突然睁开眼睛，用清晰的声音说：“还有第三个问题...门不止一个...银铃也不止一个...“
我们惊讶地转向她。小晚已经坐起来了，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她举起银铃，轻轻一晃——这次它发出了正常的铃声。
“我是第七银铃使者...守护第七门。“她说，“还有六个门...和六个使者...如果地渊领主能找到这里...其他领主也能找到其他门...“
这个信息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一个地渊领主就差点杀了我们所有人，如果再来六个同级别的存在...
“其他门在哪里？“苏雨急切地问。
小晚摇头：“不知道...每个使者只知道自己的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集齐七个银铃...或者...“她看向我，“找到守门人...真正的守门人血脉能感应所有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咽了口唾沫，感到罗盘在胸前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这个可能性。
“你是说...我能找到其他门？“
“理论上...是的。“小晚点头，“但需要完全觉醒...你现在只是半觉醒状态...“
林队长突然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我们得立刻转移。刚刚收到警报，有不明身份的人包围了这个区域。“
“守夜人？“苏雨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不确定。“林队长摇头，“但能量读数异常...可能是诡物，也可能是驭诡者。“
小晚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是追猎者...地渊领主派来的...它们嗅到了银铃和守门人的气息...“
“有多少？“我抓起罗盘，感受到它不寻常的震动频率。
“很多...“小晚的声音发抖，“非常非常多...“
林队长立刻通过对讲机下令全员戒备。苏雨帮我扶起小晚，迅速收拾必需品。窗外，我看到远处的树丛不正常地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快速移动。
“后门走。“林队长指挥道，“我的人会拖住它们。“
“不行！“我反对，“那些东西不是普通守夜人能对付的。我们一起撤！“
“没时间争论了！“林队长厉声道，“如果让它们抓住守门人和银铃使者，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我们的职责！“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推向后门。苏雨还想说什么，但林队长已经转身走向前院，短剑在手。
“走吧。“我咬牙说，“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我们三人从后门溜出，钻进茂密的灌木丛。身后很快传来打斗声和惨叫，但我不敢回头，只是紧握罗盘，让它指引安全的方向。
罗盘的银针坚定地指向西北方——群山深处。那里等待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有一点越来越清楚：我的命运与那些“门“紧密相连，而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