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瞻远瞩遥越海
“港口货柜这块肥肉，你吞不下！不管是其他家族还是鬼佬，都不可能坐视有人独占五座码头！”
何船王摩挲着紫檀手杖，目光如刀刮过儿子面庞。
他很清楚港岛游戏规则。
当年四大洋行鼎立时期，港府都要把码头生意劈成两半分给怡和与和黄。
资本游戏终究有规则框着，谁想掐住全港经济命脉，鬼佬第一个掀桌子。
“转手给李黄瓜，未必不可行。那后生手里攥着珠江实业，地产行当咱们是生手，借他的团队开发九龙仓地皮，比攥着和黄股份实在。”
何风云露出莫名的笑容：“父亲这是被他说动了？可九龙仓咱们已吃进四成股份，他那点零头不过锦上添花。再说港岛搞地产的，又不止他李家门庭。”
老船王突然笑出声，眼尾皱纹堆成沟壑：“看你的意思是，早做好了准备咯？”
他不过是被李黄瓜说动了心思，但要说对这笔交易有多热切？显然不可能。
真正让他清醒的是何家根本吞不下和黄这块肥肉。九龙仓与和黄两桩买卖同时压下来，何家这艘船吃水线都快压到甲板了。
贪字头上一把刀，二十余年惊涛骇浪的航运生涯，早教会他商海铁律。
“您看霍启鹏如何？”
何风云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老船王眼神顿了顿：“霍启鹏？”
“他胆子很大，很久以前就开始跟北边做生意了，这些年，关系一直没断过。”
“做生意的没有心思不深的，尽管如此，他在生意人里也称得上老狐狸。”
当年他跟北边的船运运输，何家也分过一杯羹。
不过霍启鹏赚到第一桶金后便弃船登陆，转身杀进地产建材石油行当。虽说没完全放弃航运，终究不如何家专精。
如今霍氏旗下的兴堂置业，已是港岛数一数二的私人地产商。
自打港英政府批准地产商会成立，霍启鹏那把交椅就再没换过人。
论实力，这位霍会长可不比李黄瓜逊色半分。
坊间总把公摊面积的骂名扣在李黄瓜头上，但是这手绝活其实原是霍启鹏的创举。
当年他首创分户预售与分期付款，硬是把整栋买卖的规矩撕开缺口。为摆平产权纠纷，这才催生出公摊面积这个概念。
“你想把和黄转给他？“老船王眯起眼，“别忘了他跟港府关系不好，跟北边又牵扯太深，连上市都不敢。”
何风云嘴角浮起笑意：“有需求才有买卖，正因他与北边关系匪浅，才需要货柜码头傍身啊。”
何风云心里透亮，以霍老如今在港岛的地位，想从港英政府手里搞到货柜码头经营权纯属天方夜谭。但眼下这局面，完全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你这是打算向内地表忠心？“
“早说过嘛，大陆在主权问题上寸步不让，洋鬼子早晚要撑到头的。”
何风云话锋突然一转，“不过真正让我动心的，是霍老手里奥娱那百分之十的股权。”
比起港岛群雄割据的局面，濠江地界上只有澳岛娱乐这家巨无霸称王称霸。后世大名鼎鼎的澳博控股不过是它旗下分支，单是母公司持有的澳博股份就超过四成。
说白了，谁捏住澳娱命脉，谁就是濠江地下皇帝。
如今澳娱股权三分天下——华氏家族、霍老、赌坛圣手叶汉。
华家，扎根港岛百年的老牌买办世家。二十世纪初，华东大宅盘踞太平山顶，港府甚至用他名字命名街道，李家则掌控铜锣湾地皮，这两大豪门当年可是连洋人都要礼让三分。
要是能同时吃下这两份股权，何风云手里的澳娱股份将突破三成大关，稳坐头把交椅。
对付叶汉他早有盘算，老爹正在筹备的赌船就是给这位赌坛老狐狸准备的厚礼。唯独霍老这边始终没找到突破口，直到和黄货柜码头这块肥肉送上门来。
用尚未升值的码头权益置换未来濠江的龙头交椅，这买卖亏不亏？
何风云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和黄这块肉太大，确实没人能独吞。”
何风云抬眼看向父亲：“用货柜码头三成收益权，换他手里澳娱的股份，正合适。阿爹，您有人脉的话，帮忙探个风如何？”
“没问题，这就安排！”
何船王爽快应承下来。
这位航运大亨办事雷厉风行，当晚八点便领着何风云踏入平成酒店。
水晶吊灯在酒店内洒下暖光，霍启鹏正与身旁青年低声交谈。见来客进门，霍家掌门人起身相迎。
“玉年兄，劳您跑这一趟。”
“阿东客气。”何船王笑着压压手，他的年龄更大一些，有资格这么称呼霍启鹏。
他目光又转向旁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霍荣元立即欠身：“何伯父好，常听家父提起您当年在公海……”
话未说完，霍启鹏便轻咳打断，众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何风云打量着这位霍家太子爷。霍荣元年初刚与港姐朱玲玲大婚，那场世纪婚礼当时也是名动港岛。
“还是第一次见吧，我家这小子，何风云。”何船王拍拍儿子肩头。
霍荣元主动伸手：“久仰大名！最近九龙仓的事可是全港岛都在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我跟风云兄弟是同辈，事业上却差了不少呐！哈哈！”
霍荣元显得十分自谦。
霍启鹏放下茶盏朗声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九龙仓这局棋走得漂亮，硬是从洋人牙缝里抠出块肥油，给咱们华人商界争了口气。单凭这份胆识，荣元这帮人就得矮你半头！”
何船王佯装不悦：“阿东你再夸下去，这小子尾巴要翘到云彩上去了。实话跟你说，今晚是这小子非要见你，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来当传声筒的。”
“哦？”霍启鹏饶有兴致地转向何风云，“能让何家少爷惦记上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桩大买卖？”
何风云整了整西装下摆，恭敬却不卑微地欠身：“霍叔说笑了。晚辈斗胆问一句，您对葵涌港的码头可有兴趣？”
这话让霍启鹏心中一震。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年轻人：“和记黄埔的码头？”
“和记黄埔动不得，但四号六号码头如今在我手里。”何风云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只要霍叔点头，随时可以签转让协议。”
霍启鹏沉吟片刻，问道：
“那么，你想要什么？”
他太清楚码头的分量了。
这不单单是赚钱的事，有些东西，比单纯的财富更重要。
对于霍家一直以来的处境，双方都心知肚明。
“两件事。“何风云竖起两根手指，”听说您和奥岛那位先生闹得不痛快，正巧我对濠江赌牌有点想法，想接手您手里奥娱的股份。”
何船王苦笑着摆手：“看看，现在年轻人谈生意比我们当年狠多了。”
霍启鹏低头沉默。当年他掏了九千万成立了澳娱集团，这家公司管着整个澳门博彩业。
可如今赌厅全捏在别人手里，账目分成也一直不清不楚。
何风云端着茶杯慢慢喝，没急着催他。
外头都说霍家当年帮忙是为了做慈善，赚的钱都捐出去，这种场面话，他半分都不信。
他清楚记得上辈子霍家后来把澳娱股份和南沙三千亩地都捐了，加起来值几千亿。
但这里头门道深着呢，内地明令禁止赌博，土地也都是国家的，霍家这两样产业根本不合规。
后来霍荣元当上澳娱董事长，这事就更有意思了。
“第二个条件呢？”
“我们想买您手底下随便哪家地产公司。”
何风云放下茶杯。
“九龙仓和和黄屯了那么多地皮，我们需要懂行的人。只要团队不要地！”
他特意补上最后这句，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
霍启鹏冲何船王笑道：“老何你养了个好崽，何家这香火算是续上了！”
“不过后生仔，“他转头盯着何风云，“澳娱这潭水可深得很，何泓乐那老狐狸可不是吃素的！再说公司没上市，你攥着股份也未必说得上话！”
“到时候，可别怨我这当叔的没提醒你！”
这话当着何家老爷子的面撂下，分明是提前撇清干系。
何风云坐直身子：“霍叔肯让股就是帮我大忙，这份情我记心里。”
霍启鹏又瞥向何船王，老爷子摆摆手：“你们爷俩谈妥就行，我不管这些。”
“谈不上人情，各取所需罢了。”
“澳娱股份换你码头，至于地产公司……”他嗤笑一声，“就当添头吧。”
两人心照不宣——这些资源有价无市，根本没法用钞票衡量。
回程路上，何船王摇下车窗：“你小子想开赌场？”
“我对赌没兴趣，“何风云单手把着方向盘，“但要在澳门站稳脚跟，澳娱股份就是敲门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不霍启鹏能被他挤出澳门？”
“只要他按时分红，这名头我懒得争。”何风云嘴角噙着笑，后视镜里映出他微眯的双眼。
何船王突然沉了脸：“赌字害人！多少纨绔栽在这上头！你要敢沾……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也没说碰啊。”
何风云一脸无辜。
他可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良好青年，这辈子都跟赌毒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