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凶案
萧时看见他的同时，四处张望的周立松也发现了他。
两人隔着茫茫人流对上视线，都看不透对方的表情。
“诶，这位同学，等等我。”
周立松立马扔掉烟头，用鞋尖碾灭，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路人仰马翻地挤了过来。
他脸上笑得都出了褶子，跟朵菊花似的，想要搂住萧时的肩膀——
萧时忽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生铁浇铸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周立松神情一僵，目光满含不可思议。
这个学生的动作和力量，居然远胜过他这个正儿八经警校四年毕业的探员。
周围人流熙攘，学生们来来往往，不少人侧过头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两人这样的动作定格了一两秒，才由萧时打破沉默：
“叔叔，您找我有事？”
“啊，真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都爱喝这玩意儿，我儿子也喝——诶等等，我来付钱。”
学校附近，一间红火的奶茶店前。
周立松咬了一口吸管，顿时龇牙咧嘴起来，摆摆手道。
闻言，萧时默默让路，腾出个地儿，好方便周立松结账。
周立松嘿嘿笑着，一面不太熟练地从西装内侧口袋摸出皮夹，打开低头一看，表情僵在脸上。
萧时见状也不废话，上前扫过会员卡，拎过纸袋转身说：
“走吧。”
周立松脸色有些尴尬，干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老旧皮夹收回怀中。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都调查清楚了么，还来问我。”
“萧同学，你现在是要回家？”
“不回。”
“那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您请得起客么？”
“哈哈……”
两人沿着临街路走了一阵子，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萧时终于停下步子，看着前方周立松的宽阔背影，说：
“周警官，您有什么事就请直接问，别绕弯子。”
“哪有，我就是随便过来转转，关心一下辖区内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也在咱们的职责范围内嘛。”
“关心人民群众，会一见面就用‘擒虎八式’里边的招数来试探么？”
脚步声蓦地停止。
周立松站在前头，手里还拎着刚从萧时那抢过去的奶茶纸袋。
车流高峰期，街道上堵了车，大摆长龙起来。
有不耐烦的车主肆意摁着喇叭，引来骂声连连。
两人间不再说话，良久周立松才开口：
“你不是普通高中生。”
“对，我不是普通高中生。”
萧时很干脆地承认。
……
“刚才那个皮夹里边的照片，是你儿子？”
这里离市中心渐渐远了，喧嚣声平息下来，连路人也不见几个。
周围栽着葱郁的草木，迎面吹来的风沁人心脾，叶子沙沙作响。
萧、周两人就这样走在僻静街道上，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背影在夕阳下拉长。
“嗯，他今年读小学。”
“真可爱。”
“谢谢。”
“不过没有我的林姐可爱。”
“陆国栋、李雪茹死了，你知道吗？”
“就是昨天晚上我碰见的那两位？”
“没错。”
“不是我干的。”
“这要等警方进一步侦查，而我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些问题。”
“我猜你们翻看了9月23日22时37分49秒时的监控记录，发现文兴路上出现的男女两人，和我发生了冲突。除此之外再无外人经过，才把嫌疑目标锁定在了我身上，对吧？”
萧时停了下来，迎着夕阳，眼睛因光线的照射微微眯起：
“我说周警官，你办案不走正常流程，偷摸一个人私下来学校里找我做什么？传唤一下，我自然会乖乖去做笔录的。”
周立松也停下来，耸耸肩，回头笑说：
“我可不敢把你请到署里去，你那么好的身手，万一把我的同事们都给打残了怎么办？”
“警官您真会说笑。”
“说实话，你小子到底怎么练的，老子在你面前跟只刚出道的小鸡仔似的，还都还不了手。”
“周警官谦虚了。”
“你小子就算自打娘胎开始就在练武，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你身上肯定有秘密。”
“如果我说，我的一天可以无限重来，我有无限的时间可以用来练武呢？”
“我看你小子也挺会扯淡。”
前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几辆警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街道边，有几个身穿制服的探员或蹲或站，戴着手套，拿着设备在勘察记录现场。
萧时一眼就看见那用白线划出的地面，昨晚他被绑架时的街巷。
“带我来案发现场，是要做什么，周警官？”
几个探员瞧见了周立松，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组长好”之类的打了声招呼，又热火朝天地投入勘察之中。
期间也有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萧时，不过并未在意。
萧时在之前的回溯中，也曾与这位周警官打过交道。
三十五岁，刑事四科的组长，两年前和妻子离了婚，现在独自带着一个九岁大的儿子，并未再婚，嗜好烟酒。
以及最重要的，那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周立松倚着墙壁点上香烟。
掏烟盒的动作之熟练，比他先前摸皮夹时要熟练多了。
周立松“呼”地吐出烟圈，萧时皱眉，他看在眼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烟枪了，闲下来不来这么一根浑身不得劲，别见怪。”
萧时懒得跟他废话，直入主题：
“不是意外死亡？”
“不是。”
“案子有蹊跷，不是普通的谋杀？”
“对。”
萧时两手抱胸，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似乎想从那张方正坚毅的脸上瞧出点名堂来：
“都试探出我的身手了，为什么不把我列作嫌疑对象？”
“我先前说了，你当然也在嫌疑人范围内。”
“我并不觉得哪位嫌疑人会是这样的待遇。”
周立松靠着墙壁，低着头，手里攥着半燃的香烟，沉吟片刻后才说：
“是内环区。”
萧时没听明白：
“什么？”
“我说，是内环区。杀人的手段，是内环区的科技。你小子身手再好，也做不到。”
周立松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嗓音难得的低沉严肃：
“死亡时间显示，就在你和他们打过照面的前后。为什么凶手盯上了他们，却放过了你，我很费解。”
“从常理推断，死者二人不过是在这附近游荡的小混混，连帮派分子都够不上。你小子明显更特殊。”
“这一切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我得赶在他们下一次动手之前查出来。”
萧时这下听懂了，没想到这桩案子还牵扯到内环区。
死者二人的社会关系，压根跟内环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因此可以说，凶手的动机并不明朗。
而且死亡时间就在萧时与他们发生冲突时前后，这一点也值得深究。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面对萧时的疑问，周立松不答，只是幽幽地又吐出一缕青烟。
而后他直起身子，伸手从西装内侧口袋摸索出一沓照片来。
萧时这才知道先前他动作僵硬的违和感来由了——原来身上携带了这么重要的证物。
一沓照片排开，上边是死者的样貌。
皮肤苍白，表情惊恐而扭曲，扩散的瞳孔呈绀紫色。
一个敢给一个敢看，萧时一张张看过去，并未置评，表情凝重。
“是改造人，有人在他们身上用了生化改造技术，这是内环区才有的玩意儿。”
最后周立松深吸一口气，掐灭烟头扔到地上，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