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惊恐发作·房市风云
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射进来，映在对面的墙上，弄出斑驳的影子，宛如抽象派画作一般。风吹叶动，沙沙作响，好似雨声。几只鸟叽叽喳喳地，似乎在聊着什么。时候已然是深秋，天气凉了。
陈思叹了一口气，最近烦心事够多的！
就在刚才，他诊治了一个病人，此人受迫害妄想非常严重，临走之际还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我遇害了，请你帮我去拿一下我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星空大厦的塔尖上…..只能是下午这个时候，五点十八分去取……”话未说完，那人看到了门外走过的什么人，仿佛见了鬼似的，一下子惊恐万分，然后，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这是个焦虑的时代，焦虑的急性发作就是惊恐。
精神科医生每天都要与形形色色的精神疾患病人打交道，如果不能保持超然，自己心灵受到“污染”，影响心情不说，有时候还会反作用于病人，影响治疗效果。
是的，精神科医生特别需要“移情能力”。这是一个专有名词，大体意思是设身处地地理解别人感受的能力。但绝对不需要“移情”，这是精神分析的另一个术语，指病人将自己对过去生活中某些重要人物的情感投射到医生身上的过程。
不幸的是，这样的好事已经发生，他被移情了！
更要命的是，这份“移情”已经在他心中泛起了涟漪，他的脑海中不时出现红色的倩影，挥之不去。
他知道问题所在，但不由自主。相当多的情况下，控制人思想和行为的，并不是意识，而是意识之下的东西，精神分析学的鼻祖弗洛伊德对此起了个名字，叫潜意识。
但今天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要赶赴一个神秘的约会。
“最近房子涨得很快！”正沉思间，隔壁的沙文医生满面堆笑地走了进来。“要不我们一起去瞄一套？”
“我哪有你钱多，老沙鬼！”“老沙鬼”是沙文医生的绰号，形容他为人鬼精鬼精的，听说他炒房很有一套，也赚了不少钱。
“反正都是银行的钱，你要是猜对了趋势，不赚也难。”老沙鬼不以为忤。
“现在趋势往上了？有什么依据？”陈思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你还真不要不信！”老沙鬼气定神闲地说，“老旧房拆迁改造会带来大量的需求。”
“政府不是提供了大量的安置房吗？对商品房的影响应该很小吧！”陈思前几天在报纸中看到了相关的信息。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可以拿现金的。我猜大部分人会去买商品房，安置房品味不高的，何况安置房价格都涨到了一万五。”老沙鬼露出自信的神色。
“听说那片改造的旧城区房子都已经有三四十年了，住房都是老年人，这些人会舍得买商品房？！”陈思不以为然。
“你老兄这就不懂了！”老沙鬼洋洋得意地说。“老年人会住子女的房子，子女会趁此机会买商品房。这叫连锁反应激活改善性需求。”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我也不会去买。”陈思做了一个鬼脸，装作无奈状摊了摊手。
“为什么？”
“还不是钱的问题！你有办厂的老爹，我可没有。”
“关键是你够不够狠！”老沙鬼不认同陈思的观点。“如果你够狠，把你现在的房子抵押了，贷出一笔钱来，再去付新房的首付。”
“问题是我现在这套房子还有按揭！”
“把按揭还掉，找银行做抵押贷款。你的房子想来也有将近十年了，估值早已不是当时的买入价了。”
“你这是火烛郎当的做法，房价跌了怎么办？！”
“这世上没有包赚的生意，跌了就死扛，反正最终总会涨的。”
“有这么铁定的道理？”
“是啊！你想想，钱总越印越多的，房子虽然也会越盖越多，但好的地段的房子却只有这么一些，这是不是越来越稀缺了？”老沙鬼说起房子的道理两眼放光。“再说了，还有地方政府这个房价推手。他们希望地价越来越贵，好去还堆积如山的地方债。”
“老沙鬼，你都已经有七八套房子了，你真没有想过有一天房子真的会大跌？”陈思叹了一口气反问。
“天下大乱的时候当然会大跌。但既然是天下大乱，银行按揭也乱光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该当你发财！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陈思摇了摇头。
“这叫胆大做将军！”老沙鬼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声中，护士清丽走了进来。她冷冷地瞪了一眼老沙鬼，“又在吹什么牛？”
老沙鬼对清丽似乎有点惧怕，笑声变成了干笑，自我解嘲地说，“随便吹吹，随便吹吹！”边说边退出了陈思的诊室。
三十八岁的清丽是离婚的女人，不知道是保养得法，还是精神病院比较清闲的缘故，看上去不到三十岁。
“病房里又闷得发慌了？”陈思笑着问清丽。
“臭死了！”
“你这是说我这地方臭么？”
“明知故问！”清丽装做不高兴的样子。
“在病房里早应该臭惯了！”陈思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还是让我来帮你解读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
原来清丽所说的臭死了，是指病房里的气味。精神病人由于自理困难，个人卫生状况差了点。病房又要防止精神病人逃逸，整个空间对外是封闭的。消毒水味夹杂着汗酸味，甚至还有缺乏运动所致的泛自胃部的不良气味，这些混杂成令人极不愉快的气息。陈思虽是精神科医生，自己也不太爱去病房，能少去就少去。
当然，清丽也不至于只是为了避臭而常常去找陈思，要是这样，她大可以到病房前面的花坛去转转，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花树，眼下，桂花香气正盛，沁人心脾。事实上，她时常找陈思是为了做心理疏导。
“晚上吃饭有空吗？”清丽没有理陈思的茬，直截了当地问。
“嗯！”陈思想不到拒绝的措辞，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你不用太担心，我不是单独约你，还有病房里的几位同事。”清丽赶忙解释。
清丽走后，陈思隐隐有点后悔了，这事会不会让他那本已糟糕透顶的夫妻关系雪上加霜？！他老婆是同单位的B超医生，前一阵子，他们不知为何又吵了一架。四天前，她赌气独自旅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