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江山](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226/53263226/b_53263226.jpg)
第26章 抢
杀人越货,战场厮杀,有甲和无甲差别巨大。
一向是抢手货,能卖到一万钱左右,还是有价无市,即便是北府军,披甲者也是少数精锐。
正常打造一套铁甲,单是耗费的铁料、皮料、火炭、丝绦都需要八九千钱,需要三四十人半年才成。
若是明光甲、黑光甲等上乘货,价格还要翻上几倍,投入的人力物力也跟着涨。
刘道规还准备留着以后用,现在看来留不住了,而且铁甲的保养也是麻烦事,需要经常沙洗、晾晒、修修补补、涂抹油脂……
不然以江左的气候,半个月便会锈迹斑斑。
“那也不够……”刘道规叹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王谧的那句话:日后遇上麻烦,可派人来建康乌衣巷王府知会一声。
王家自然不差这么点钱,若是遇到点什么事,就去找他帮忙,刘道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刘怀肃道:“有这一万钱,再寻族中几个长辈凑一凑,不够再说,至少先买一个再说。”
宗族虽然会支持,但也没他说的那么轻巧,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行,走一步看一步。”刘道规一拍大腿,眼下也只能如此,家中本就需要钱,盔甲卖了,能撑过这段时日。
“嘿,卖了就有肉吃!”刘遵喜不自胜。
“我这就去几个长辈家中走动走动。”刘怀肃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一刻也不耽搁。
刘道规和刘遵连夜带着盔甲前去江津口,对岸便是瓜州渡,南来北往之人众多,牛鬼蛇神也多,卖什么的都有。
卖的最多的,当然是人。
男童、女童、男人、女人……
慕容垂一代战神,纵横大河两岸,所向无敌,但在治国上略有欠缺,境内盗贼横行,豪强肆意妄为,诸族互相攻杀。
这两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一个丁零人的翟魏,与鲜卑人杀的昏天暗地。
黄河两岸百姓为避战乱,纷纷南下。
然而晋室也没比燕国好到哪去,早已不是桓温主政之时,放任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百姓为了活下来,只能卖儿卖女卖自己……
刘道规对这种景象早就司空见惯了,连富甲天下的会稽都饿殍遍地,别提江北。
吹了一夜的江风,倒是有两个问价的,看出刘道规急等用钱,压的太低,才两千钱。
被刘遵提着环首刀赶走了。
黑市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只能第二夜再来,这一次碰上的卖家还算靠谱,价格抬到了六千钱,但还是没达到刘道规的心理预期。
又吹了一夜的江风。
到了第三天后半夜,刘道规和刘遵刚一进津口,几条小船野鸭一般从水面俯冲过来。
“铁甲!”几人两眼放光。
刘遵拿着两把环首刀,在脸上来回刮着胡子,还不嫌恶心的剔牙。
刘道规也拔出刀,一把插在渡桩上,看这群人来者不善,便将盔甲披在身上,顺便展示给他们看,“识货的就出价。”
“你这甲甚是破旧,兜鍪还坏了,只值三千。”这些人明显是老手,目光毒辣,一上来就压价。
“若诚心要,一万拿走。”刘道规常在集市上卖草席和草履,经验丰富。
“一万太高,八千如何?”对方四五个人从船上一跃而下,围住刘道规和刘遵,为首一人,嘴边一刀狭长刀疤,斜拉至左耳边。
既然是黑市,难免黑吃黑。
这年头王法形同虚设。
“这盔甲七成新,一万已是贱卖,若是拿到明市买,少说一万五千钱。”刘道规习惯性的讨价还价。
刀疤脸扫了一眼刘道规和刘遵,眼中溜出一道冷芒,“我改主意了,三百钱,要么留下甲,要么留下人头!”
刘道规一愣,没想到一上来遇上硬茬,对方明显是看自己人少才如此张狂,但三百钱实在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
刘家五口人,再加一个嚷着要吃肉的刘遵,还有一个躺在病榻上的刘裕……
这几乎就是明抢了。
周围几个做奴隶生意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将船荡开,远远看着热闹。
刘道规两人顿时陷入孤立,刘遵挡在前面,晃动着两把环首刀,仿佛一只大号螃蟹。
不过船中再走出两人,身上竟然穿着皮甲,一高一壮,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皮甲上血污和刀箭创口。
这副扮相,不是江北的强人,便是南下的溃军。
“三百就三百。”刘道规拉住刘遵,满脸堆笑,扫了一眼这几人,没有弓弩。
“江东自古出鼠辈,没半点血气,我改主意了,一钱如何?”
“叮”的一声,刀疤脸从怀着掏出一钱,从指间弹出,落在刘道规脚下木板上,不住的旋转着。
风在吹,江水在低啸,对面的刀全部出鞘。
身边刘遵满脸涨红。
“行,诸位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当交个朋友。”刘道规哈哈一笑。
“算你识相。”对方自持人多势众,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刘道规脱下兜鍪,缓步走上前去,嘴上套着近乎,“几位定是中原南下的豪杰。”
“哈哈哈,你这厮倒有几分眼力。”
兜鍪上的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刘道规脸上微笑不变,但手中的环首刀已经刺出,昏暗的夜色中,这一刀无声无息,亦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刺进那名刀疤脸的胸膛。
刀疤脸的笑僵在脸上,旋即被惊恐遮盖。
“杀。”刘道规低喝一声,脸上的微笑不变,轻轻拔出刀,一抹血雾氤氲开来,浓烈的血腥气让全身兴奋起来。
平日的懒懒散散一扫而空,整个人绷的如同嗅到血腥气的恶狼。
“死!”刘遵更凶猛,提着两把刀冲将过来。
刘道规冲在前面,仗着身上的铁甲,勇往直前,感觉三四把刀在身上砍刺,无一例外,全都被弹开。
而自己每刺出一刀,必有一人倒地。
自幼与兄长刘裕对练,加上长年累月的劳作、渔猎、为生存奔波,武艺自然不会太差,京口侨人,家家户户都保留着习武的传统。
如今身上披着铁甲,仿佛虎入狼群,无一合之敌。
惨叫声中,血肉横飞。
刘遵挥舞两把环首刀,大开大合,砍到谁是谁,砍到什么是什么,刘道规却如一个冷静的猎手,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致命。
刀锋所及之处,不是咽喉便是心口。
严格说起来,这些北方的强人、流寇、溃兵,都是北府军的手下败将。
在战场上打不过,在京口更不是对手。
眨眼之间,倒下了大半。
只有一人见势不妙,一边向看热闹的人群中奔逃,一边大喊:“救命!救命!”
刘道规穿着三四十斤重的铁甲,根本追不上。
眼看这人就要跳入江中,刘遵一个飞扑,按住了他的双脚,拖野猪一般拖上木道。
刘道规赶上,一脚踩住他的背。
“饶……命……”
“现在求饶,不觉得晚了吗?”
“唰”的一声,长刀挥出一段月光,人头滚落进江中。
刘道规抖落长刀上的血水,发现刀刃上全是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