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钱
“兄长醒了。”
在一家人的细心呵护下,刘裕第二天就清醒了,只是有伤在身,下不了床。
臧爱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侄女刘兴弟更是嚎啕大哭。
萧文寿难受道:“刁家下如此重手,当真可恨。”
刘裕的整张背都被打烂了,完全是下了死手,如果再晚些还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折磨。
刘裕声音沙哑:“哭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刁氏这仇暂且记下,他日必报之。”
家中顿时沉默起来。
刘家这副光景,能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决计是斗不过刁家的。
萧文寿道:“亏得你三弟,到处奔走为你求情。”
“阿规有勇有谋,定能兴盛吾家,今后无忧矣。”刘裕这个时候还能笑的起来。
“小弟这两日思量许久,刘家想要兴起,还是要着落在北府军上,待兄长身体好转,你我二人一同投军。”
刘道规想尽各种办法,还没有别人一句话管用。
这年头既然没有门第,没有靠山,那就只能靠自己,靠手中的一把刀杀出一条血路来。
王谧已经说过,朝廷迟早会对天师道动手,到时候就有用武之地。
穷则变,变则通。
京口的山山水水,逐渐被刁氏兼并,刁氏人丁越来越多,胃口越来越大,只要刘家还在京口,迟早还会与他们撞上。
“你说的不错,我们入了北府军,刁家的人以后不敢来骚扰。”刘裕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臧爱亲给他擦洗了一遍,敷上了药,仔细包扎,盖上两张草席。
刘道规没闲着,拿上萧文寿编织的草鞋和草履,给向靖、孟怀玉等几家报个平安,顺道还还人情。
最后又与刘怀肃一起去刘府,拜谢刘敬宣。
能帮的他几乎都帮了,实在超出他能力之外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之前求他救援刘裕,也是竭尽全力,只可惜刘牢之不愿意出手。
“竟然是王长史仗义出手?”刘敬宣满脸惊讶。
王谧任中军长史、黄门侍郎,虽不是显职,但也是能跟皇帝说上话的人。
一句话,就保举了刁逵出任广州刺史。
“你兄弟二人得遇贵人,竟然攀上了琅琊王氏这棵高枝。”
“少将军说笑了,只是指点了一二,谈不上攀附。”刘道规没讲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你是不知王长史的脾性,之前桓玄走他门路,连正脸都不给一二,却唯独对你兄弟二人刮目相看,当真是奇闻异事。”
此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刘道规现在也还在云里雾里。
刘敬宣也就只能当成是奇闻异事。
聊了一阵儿,终于转到正题。
“你兄弟二人要投军,包在我身上,都是同宗兄弟,绝不会慢待了你们。”刘敬宣胸口拍的砰砰响。
刘怀肃和刘道规相视一笑,“多谢少将军。”
刘敬宣大包大揽,“什么少不少将军的,既为同宗,当以兄弟相称,今后就叫我阿寿,平辈论交,此番定要为你兄弟二人谋一个好出路,光大我彭城刘氏的门第。”
刘道规心中一乐,之前他虽然亲近,但没到这种地步,估计是因为王谧的缘故。
王谧都这么给刘道规兄弟面子,刘敬宣平辈论交,绝不吃亏,传出去,说不定还能沾上琅琊王氏的光。
王与马,共天下,晋室的江山有一半是王家的。
走不通司马家的路子,当然要走琅琊王氏。
王谧只是稍微提拔了一下刘道规,立即让兄弟二人身价倍增,这便是顶级门阀的魅力所在。
也难怪这么多家族,几代人使尽浑身解数往上爬,权力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自拔。
不过看破不说破,无论如何刘道规都非常感谢这位同宗兄弟。
彭城刘氏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互相提拔也是应有之意。
刘道规千恩万谢,辞别了刘敬宣返回自家。
接下来几日,刘道规承担起刘家的重担,与刘遵一起出门砍柴、下水捕鱼、伺弄庄稼,偶尔也会外出打猎。
没有油水肉食,仅靠一些麸皮和粗粮,根本扛不住这么重的劳作。
更何况家中还有卧床不起的病人。
不过打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京口涌入大量流民,别说野物,就连草木都被扒干净了,盛夏时节,到处都是光秃秃的。
闹出这么多事,刘家现在缺粮缺药缺钱。
柴米醋盐,衣食住行,撑持一个家不容易。
以前总有舅父萧源之接济,现在他去了建康,接济也没了。
刘敬宣答应为刘裕和刘道规谋个前程,与刘怀肃到处奔走。
一个萝卜一个坑,北府军亦是如此,如果是普通北府军士卒,自然不需这么麻烦,但如果是一个出身,自然须费些功夫。
刘敬宣不是刘牢之,身上一无军功,二无官职,三无门第,目前也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宁朔司马。
“门路寻到了,但须要使些……钱帛。”刘怀肃吞吞吐吐。
怕什么来什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刘道规扫了一眼自己的“寒舍”,一张床榻,两张草席,门板还是破的,随着穿堂风“哐当哐当”的叫唤。
一阵乱风袭来,“吱呀”一声,门板从门框上直直倒下,掀起一阵灰尘。
“呸呸呸,你这门板祖传三代,早该换了。”刘遵离得最近,吃灰最多。
刘道规和刘怀肃眼瞪小眼,无比尴尬。
刘家虽不是家徒四壁,但也相差无几了。
“须多少?”刘道规伸手扇了扇灰尘。
刘怀肃伸出两根指头,“五……万。”
“怎么不去抢?咳——”刘道规倒抽一口凉气,吸进了不少灰尘,呛了一口的灰。
若是拿得出五万钱,当初也就不会提着脑袋去蒜山绑架刁展……
“这还是寻的关系,走的门路,看在阿寿的面子上,若是走茹千秋的路子,少说十三万……”
茹千秋是司马道子的宠臣,这门生意被他垄断。
晋室开国,卖官鬻爵便已成风,当时的一代名臣刘毅公开站出来讽刺司马炎:“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
汉朝桓、灵二帝卖官,是为了社稷,而且当时的大汉已经病入膏肓,而晋武帝司马炎是开国之君,公开卖官,为了自己挥霍……
到了本朝,早已蔚然成风,时人对本朝有“官以贿迁,政刑谬乱”的评价。
从上到下,只要想进步,都须使钱……
“我只是买一个浊吏……”
刘怀肃幽幽道:“清职也轮不到咱寒门,五万钱,两个浊吏,换别人连门都摸不到……”
“不是还有一副铁甲吗?拿去换钱不就成了?”刘遵睁大眼睛忽然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