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明末千里行之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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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上途中

明天启五年,正月廿二

春和景明之际,一辆马车辘辘驶出应天府太平门,仿若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车辕上,马夫身姿矫健而沉稳,手中缰绳松紧有度,吆喝声在春风中飘散。

车内,一位中年男子端然而坐,神色间透着几分精明与沧桑,目光偶尔透过车窗,望向远方,似在思量着即将到来的行程。

而在他身侧,一位十四岁的少年静坐凝思,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双眸明亮有神,恰似藏星纳月,令人不禁侧目。

其手中捧着一本《六韬》,虽车行颠簸,却依旧看得入神。

“爹,咱们不是去京师行商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微微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缓声道:“咱们此番顺路,要去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见一位故人。”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哦”,便又沉浸于书中的兵略之中。

马车一路南行,沿途的景致如诗如画。此时的南直隶,在这温润的春日里,处处透着祥和与富足。

田野间,麦苗青青,似一片绿色的锦缎铺陈开来;村落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百姓们的脸上虽带着劳作的疲惫,却也有着生活的安然。因这一年风调雨顺,鲜少有灾患袭扰,故而一路行来,甚是安稳,少有贼人出没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驶入常州府宜兴县。

“良,该下车了。”

中年男子轻声催促道。少年这才恋恋不舍地将书缓缓收起,整了整衣衫,起身下车。

刚一下车,便见一位青年官员迎上前来。

那官员肤色白皙,身形清瘦,然目光炯炯,透着一股清正之气。

“穆之兄,你来了!”青年官员热情地笑着招呼道。

中年男子亦笑着回应:“携子去顺天府行商,途经此地,心中念着建斗兄,便来看看。”

少年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的寒暄,心中暗自思忖,这“建斗”二字,听起来颇为耳熟。

他蹙眉凝思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此人就是卢象升?这卢象升字建斗,在后世的明史中,可是一位悲情色彩的明之柱石。

想到此处,少年不禁心头一热,忍不住走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爹,这莫非就是卢九台?”

中年男子梁文景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少年得到确认,心中暗喜,忙向卢象升深深鞠了一躬,动作虽稍显稚嫩,却也带着几分恭敬。

卢象升见状,连忙抬手示意,温言道:“不必如此拘束,贤侄快快起身。”继而又看向梁文景,问道:“穆之兄,这位便是令郎吧?”

梁文景点头笑道:“小儿姓梁名良,此次随我出来,也是想让他见见世面。”

此时,卢象升之妻汪氏款步走来,轻声说道:“夫君,该招呼大家去吃饭了。”

卢象升应了一声,便热情地招呼着梁家父子往府中走去。

入得府中,只见庭院清幽,草木葱茏,布置得简洁而不失雅致。

众人步入饭厅,桌上早已摆满了佳肴。

汪氏安排厨子精心烹制了诸多本地小吃,菜量丰盛,香气扑鼻。咸肉煨笋,那笋尖鲜嫩脆爽,咸肉咸香醇厚,两者相互交融,滋味浓郁;清汤豆腐花,豆腐嫩滑如脂,汤汁清澈鲜美,撒上些许虾米、葱花,入口即化;乌米饭色泽乌黑发亮,散发着独特的草木清香,让人食欲大增;还有那乌梅饮,酸甜可口,清爽宜人,为这春日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滋味。

梁良看着满桌的美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卢伯府上的佳肴真是美味绝伦,让人唇齿留香。”卢象升微笑着摆摆手,谦逊道:“不过是些家常菜,贤侄不嫌弃,吃得顺口便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卢象升的目光落在梁良身上,眼中透着几分好奇与探究,问道:“听你父亲说,你对《六韬》、武侯兵书和戚少保兵书多有涉猎,可有此事?”

梁良放下碗筷,抱拳正色道:“回卢伯父的话,小侄确曾研读,只是略知皮毛,还望伯父多多指教。”

他心中既有着几分紧张,又有着一丝期待,期待着能在这位名将面前一展所学,又怕自己的才疏学浅贻笑大方。

卢象升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嘉许之色,说道:“年少便有此志向,实属难得。

如今这天下,虽看似太平,然实则暗潮涌动。贤侄既读兵书,可知这为将之道,首要在何处?”

梁良略作思索,答道:“小侄以为,兵者凶器,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缺,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惧,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殉国,壹意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卢象升的神色,心中忐忑不安。

卢象升抚须微笑,道:“贤侄所言甚是。然纸上得来终觉浅,这行军打仗,更需实战经验的积累。我朝如今内有忧患,外有建州虎视眈眈,正是用人之际。

贤侄日后若有志于军旅,还需多加磨砺,不可仅仅满足于书本之学。”

梁良听得卢象升这番教诲,心中犹如醍醐灌顶,连忙起身恭敬道:“多谢伯父教诲,小侄定当铭记于心,努力奋进。”

卢象升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梁文景闻声,转头对梁良说道:“良儿,你且先下去歇着吧,我与你卢伯父有要事相商。”

梁良依言退下,手中紧握着一本《六韬》,寻了个角落坐下研读起来,目光却不时地瞟向屋内。

“建斗兄,有何事但说无妨。”梁文景神色关切地望着卢象升。

卢象升微微顿了顿,神色凝重地开口道:“现今大明局势堪忧啊!

萨尔浒一役惨遭败绩,广宁之战又折戟于建州之手,北方战火纷飞,动荡不安。

穆之兄,你此番进京之后,切莫再往北去了,还是留在南直隶为好,那里相对安稳些。”

说罢,卢象升的眼中满是忧虑,眉头紧锁,似是被这大明的局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梁文景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无奈与惋惜:“建斗兄,你的话我定会斟酌。你身处险境,也要多加珍重,望日后还有机会把酒言欢。”

卢象升默默点头,拱手示意。

此时,梁良抬眼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翩走来,其容貌与卢象升竟有几分相似。

待走近了,才认出是卢象升之弟卢象观。

卢象观身姿挺拔,一袭白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神色间透着一股坚毅之气,历史上的他为南明壮烈殉国,这般忠烈之士,令人心生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