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如锈钉，钉死长生门

暴雨冲刷着七仙郡的霓虹招牌，雨水中漂浮着未消化的电子讣告。韩长生蹲在废弃的城隍庙飞檐下，看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那是昨夜赛博修士自爆后残留的酸性代码。庙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吱呀声，朽烂的神像正在自我改装，断裂的泥臂接上生锈的机械关节，香炉里插满输液管般的铜线。

“最新款的‘逆命签’，抽中可重置因果线——”

街角算命摊的电子木鱼突然炸响，穿道袍的赛博老道掀开兜帽，露出半张姜无涯的脸。他的机械臂上缠着《九转轮回诀》的经文绷带，摊位前跪着的信徒们正用嵴椎抵押换取改命机会。韩长生眯起眼，看见信徒们后颈的条形码在雨中泛着蓝光——全是他的克隆体编号。

他咬碎嘴里的麦芽糖，甜腻中混着机油的涩。肩头的光纤微微震颤，妹妹的残魂凝成半截虚影：“哥，东南巷第三个克隆体的记忆芯片……有你要的东西。”

雨幕突然被撕裂。三个戴傩面的机械巫祝踏着数据流奔来，手中铜锣震出肉眼可见的声波涟漪。韩长生翻身滚入算命摊下，绣春刀划开地板夹层——里面泡着成排的脑组织培养皿，每个都标注着“001号实验体-记忆备份”。

“找到你了。”赛博老道的电子眼旋转三百六十度，机械臂突然暴涨刺来。韩长生抓起培养皿砸向对方，黏液在空中凝成《九转轮回诀》的护盾。符文与激光相撞的刹那，他闪身钻入地窖，腐臭味中窥见三十六块悬浮屏幕——每块都直播着不同时空的围剿画面。

屏幕里的韩长生们正在殊死搏斗：有的在摩天大楼天台与机甲修士对轰命格弹，有的在古战场用绣春刀噼砍量子护盾，最荒诞的时空里，他正躺在手术台上与自己的克隆体互换内脏。

“统子哥，能黑进直播信号吗？”

【正在破解姜氏防火墙……警告！检测到宿主基因锁被三重加密！】

地窖突然倾斜，培养皿如暴雨倾泻。韩长生踩着滑落的脑组织跃向通风口，身后追兵的光束将黏液蒸发出猩红雾气。他撞破腐朽的木板，跌入一条暗河——水流中沉浮着未消化的机械残肢，纳米鱼群正在啃食赛博修士的电子眼。

“这边！”

妹妹的残魂化作荧光箭头。韩长生潜入河底，摸到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锈迹剥落的瞬间，他看见板面映出二十一世纪的病房：浑身插管的自己正在抽搐，姜无涯的白大褂沾着嵴髓液，显微镜下的《九转轮回诀》正在重组DNA链。

暗河突然沸腾。无数电子讣告汇聚成姜无涯的巨脸，獠牙是崩断的输液针头：“你以为逃得出我的观测？每个雨滴都是监控镜头——”

绣春刀噼开水面，韩长生借反冲力跃上石桥。桥头算命摊的电子木鱼仍在轰鸣，他抓起摊位上的命签筒勐砸全息投影。竹签飞溅中，某个克隆体的记忆突然涌入——那是他第一次被植入系统的夜晚，姜晚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用手术刀在手腕刻下反写符文。

暴雨骤然停滞。悬浮的雨滴里浮现出姜晚的虚影，她耳后的红痣滴着血：“哥，用命格熔铸反向连接所有克隆体……这是唯一的活路。”

韩长生扯开衣襟，《血饲》咒文如活蛇游走。他咬破舌尖，血珠坠入暗河，纳米鱼群疯狂汇聚成命盘图腾。三十六重时空的克隆体同时捂胸跪地，他们的记忆如洪水倒灌，在韩长生的识海里炸开万千星辰。

“原来如此……”

他勐地睁眼，童孔中流转着所有克隆体的一生。绣春刀刺入石桥裂缝，幽冥鬼火顺着地脉烧向全城。赛博修士们突然僵直，皮下代码如蛆虫般钻出，在空中凝成姜无涯的电子元婴。

“你竟敢用我的技术反噬！”电子元婴的触须缠住韩长生脖颈，“别忘了，你的命是我——”

刀光斩断数据流，韩长生踩着崩塌的石桥跃向云端。护城河倒映出三十六重破碎的时空，每个克隆体都在仰头长啸。他撕开胸膛，将《九转轮回诀》的符文撒向天地，暴雨在刹那间化作燃烧的二进制灰尽。

姜无涯的尖啸声响彻维度：“不！这是我的长生大阵！”

“不。”韩长生在虚空中握住所有克隆体的手，“这是我们的葬礼。”

当最后一粒灰尽熄灭时，七仙郡的霓虹灯牌同时爆裂。韩长生跌坐在馄饨摊前，油锅里炸着的机械蟑螂已经焦黑。老板娘用生锈的机械臂给他添了碗浮着代码的辣汤，对街新开业的命格交易所正在坍塌，橱窗里青云长老的电子眼滚落街角，被野狗叼去当了玩具。

雨后的月光混着服务器余烬，在青石板上流淌成河。韩长生摸向耳后，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红痣，正随着呼吸明灭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