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缄口之恩
马车在顾府门口停下的时候，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手里抱着一把油纸伞，好像是专程站在这里等顾兰之回来。
“大人，大人！”在这嘈杂的雨声之中，管家不得不提高声音：“您回来啦？这雨太大了，我给您送伞！”
顾兰之看着管家抱着伞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人等他的感觉还真不错。以前只有一个小藿，现在还有了其他人。
“你这管家挺不错的。”谢维淡淡地说道：“对府中的人选满意吗？”
“府中？大家都很不错的，从杂役到厨娘，都很尽心尽职。”顾兰之说着，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心中窜出一个想法，但是有些不确定，于是只能狐疑地看着谢维，迟疑着要不要问出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谢维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
“呃。”顾兰之顿了顿，还是问道：“刚搬进来的时候，府里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周全。一开始我觉得是陛下做的，但是陛下他日理万机，向来也不大可能……”
“说重点。”
“好。”顾兰之咽了下口水，盯着谢维的表情，不愿意放过一丝漏洞：“这府邸里面的人和东西……不，应该说，是不是连这座府邸，都是谢大人你为下官争取来的？”
四周突然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管家站在外面，见顾兰之迟迟没有下来，也不敢上前问，想必两位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讨吧。
谢维沉静了良久，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最后他微微歪了下头，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下官也不知道。”顾兰之垂眸，知道自己的答案烂透了，刚才也过于冲动了。
或许是今天的雨，让人变得格外敏感，平时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就福至心灵了。也有可能是谢维即便表面上没有显示什么，但是现在的谢维，心里无疑是脆弱的，所以才让顾兰之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谢维伸出手，指尖轻挑车帘，外面的雨洒了进来，即便帘子很快就放了回去，车内还是沾上了一点雨水。
“是。”谢维说道：“这座宅子，是我建议陛下给你的。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顾兰之没有想到，明明是谢维瞒着自己的事情，被他看破了，现在谢维竟然还能够反客为主，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这、下官，下官并没有什么话要说。”顾兰之语无伦次道。他说完这话想起来，似乎是应该感谢一下谢维，于是又说道：“多谢大人，如果不是大人的话，下官此时还住在客栈里面。”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番话有些前后矛盾。
谢维在心里默默叹道，当初他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是因为不想看见顾兰之这个样子。
“也不全是施惠于你。”谢维半靠在车壁上，一副悠闲的姿态：“当初是因为念及你要经常去照顾阿衍，住在城中的客栈很不方便，所以才跟陛下提议的。另外，这座宅子也算不上好，你不必如此谢我。”
“谢大人帮了下官是一回事，宅子好不好是另一回事。”顾兰之很较真，他道：“谢大人的恩情，下官一定牢牢记着。以后谢大人有什么需要下官去做的事情，下官一定义不容辞，不管是什么事情。”
谢维听到后面都笑了，顾兰之见他笑，噤了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维道：“我也不是什么利欲熏心的人，没有什么替死鬼的工作需要你去做，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悲壮。你并不要觉得这是多大的恩情，与我而言，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他说完这番话，又挑帘子看向窗外，道：“你的管家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快去吧。”
顾兰之还是不大认同谢维的说法，他始终认为，对于施恩者来说，不管是多小的一件事情，受恩者都是应该牢牢记住的。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管家也的确在冷风里面不知道等了他多久了。于是他便走下了马车，管家立刻迎了上来，没有让顾兰之淋到一点雨水。
顾兰之回过头，看见谢维挑开了帘子，垂眸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重重的雨幕，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很奇怪的是，两个人都很清楚，对方的目光是望进自己眼睛里面的。
顾兰之舒展手臂，一抖衣袖，在伞下对着谢维郑重地行礼。
谢维放下放下帘子，对车夫道：“走了。”
目送谢维的马车离开，在隔壁停下，亦有人撑着伞出来迎接。谢维并没有怎么注意避雨，但是一点雨水都没有沾身，仿佛自带屏障一般。
“大人，我们进去吧。”一直为顾兰之撑伞的管家劝道。
顾兰之回到府中之后，第一件事情自然还是去见小藿。但是来到小藿的房间之后，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没有离开多久，又在这里见到了襄儿。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襄儿正拿着一本书兴致缺缺地看着，见顾兰之进来了，他把书放在桌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顾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谢大人送我回来的。”顾兰之注意到，他提起谢维的时候，襄儿的表情明显有些变了。于是他接着问道：“襄儿，你在谢大人府中都安顿好了吗？这么快就来找小藿玩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啪地一声被推开，小藿湿淋淋地冲进来，手里捉着一只同样湿漉漉的蝉，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就看见了站在屋中的顾兰之转过身看他，他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一脸惶恐的样子：“之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兰之倒是没有管他捉虫子的事情，而是语气严肃地说道：“这么大的雨，你也敢在外面撒野？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染上风寒？”
从小藿的反应看来，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以为顾兰之不会这么快回家，所以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湿着身子到处浪。
“顾大人，这件事情是我不对。”眼看两个人的氛围不对，小藿要挨训了，襄儿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顾兰之说道：“大人，是我听小藿说他会捉蝉，我不信，就和他打赌。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
这件事情不管是谁的错，顾兰之当然都不能怪襄儿，也无法在外人面前让小藿太难堪。于是，最终顾兰之也只是说道：“小藿，在客人面前，你成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