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罗马人统治下的瑞士
瑞士联邦虽然刚刚成立不久,但在历史上也曾发生过几次大规模战争。也正因为这些战争,瑞士国民才未曾遭受野蛮侵略和外国的暴政,以及国内阴谋和分裂威胁的荼毒。瑞士也有它的“温泉关”和“阿波马托克斯”
。在战争面前,瑞士人既没有灰心丧气,也没有丧失对敌人的仁慈。瑞士的许多地区曾经由皇帝和大公及贵族和工人阶级轮流统治。其中一个州向全世界展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州内竟然有一座城市还在沿用古老的犹太神权统治方式。
总而言之,这是一片“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土地,也是一片公平而友好的土地。
虽然历经种种变化,但瑞士追寻自由的步伐一直很坚定。或许,除了森林州—乌里州、施维茨州和翁特瓦尔登州,以及阿彭策尔地区的露天议会,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纯粹的民主。世界上或许也没有比瑞士学校更讲平等的地方了。瑞士教师的目标并不是在“侏儒”中培养一个巨人,而是尽可能地对所有“侏儒”都进行培养。他们的国家虽然没有出现“恺撒”,但出现了千千万万个“威廉·退尔”
,因此,瑞士人也非常自豪。
我们不禁会注意到瑞士人和美国人之间的某些共同点。两国国民都具有矢志不渝的毅力、遵纪守法的意识和临危不乱的决心。
和美国一样,瑞士一直是信仰不同宗教的人们以及政治受压迫者的避难所,也一直在为那些被不够宽容的国家驱逐或因为外国侵略而背井离乡的受压迫者提供庇护。这种流亡者也正是瑞士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最早的定居者。

希罗多德

居鲁士二世
希罗多德曾描述道,在波斯帝国国王居鲁士二世
征服福基斯人之后,一小部分福基斯人放弃了故土,航行到罗讷河口附近,建立了马西利亚城
。后来,其中一支福基斯人沿着罗讷河继续前进,直到越过侏罗山脉来到凯尔特人的隐世之地。
这个地方旁边有一片大湖,凯尔特人将这片大湖称作“荒野之湖”。凯尔特人沿着河水缓慢前进,一直来到一个狭窄的山谷—“永夜中的黑暗居所”,即罗讷河谷。罗讷河经由罗讷河谷流入日内瓦湖。凯尔特人还曾迁徙到罗讷河和罗伊斯河谷深处并看到了加伦施托克山高耸的山峰。加伦施托克山是大圣伯纳德山最高的山峰,凯尔特人将它称作“太阳之柱”。加伦施托克山至今依然名副其实,山的周围有三座闪闪发光的冰川,山脚是不计其数的水晶和黄玉,唯独移民者的足迹已经消失不见。直到公元前113年,这批移民者才再次出现,他们就是赫尔维蒂人
。

赫尔维蒂人

盖乌斯·马略
当时,凯尔特人的两个部落—提古林尼部落和图格尼部落—的人加入了辛布里人
和条顿人
的队伍,并共同入侵了罗马共和国行省。在马西利亚附近,部落联军虽然打败了一支由罗马共和国执政官盖乌斯·马略统率的部队,但当他们发现另一支敌军正越过阿尔卑斯山脉,准备从后方袭击他们时,只能匆忙回去保卫故土。部落联军由名为狄维科
的年轻首领率领。狄维科是第一个有文字记载的瑞士人名。在罗讷河流入日内瓦湖的地方,狄维科的军队遭遇了罗马共和国执政官卢修斯·卡西乌斯·朗基努斯
的部队。罗马人再次被这个当时不为人知的野蛮民族击败。执政官卢修斯·卡西乌斯·朗基努斯和随从当场丧命,而其他人则被俘虏并向对方投降。罗马人感到极度震惊和恐惧。不久,尽管第三支罗马共和国执政官的部队再次战败,但部落联军并未乘胜追击。或许,在那时“独立自由的精神”就已经萌芽。尽管这种精神让赫尔维蒂人在保卫家园时立于不败之地,但他们并没有野心去开疆拓土。

狄维科率军击败罗马人,俘获众多,卢修斯·卡西乌斯·朗基努斯的头颅被挑起
约一个半世纪后,伯尔尼州议会曾宣称“一小股瑞士人就抵得上一支军队”,“在我们的国土上,只要背靠宏伟的群山,我们就可以对抗全世界”。赫尔维蒂人与罗马人的战争断断续续,直到盖乌斯·马略两次击败赫尔维蒂人。盖乌斯·马略仅满足于拯救罗马共和国,并没有深入山区冒险追击。在战争的最后阶段,这支由辛布里人和赫尔维蒂人组成的步兵队伍形成了“长矛兵”,而骑兵则身披铁甲、手持盾牌、头戴战盔。这表明他们当时就已经掌握了一定的金属锻造知识。
向罗马人投降是赫尔维蒂人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在罗马共和国最伟大的将领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的传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战争的前因后果。公元前58年,正值盛年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奉命到罗马共和国西部边境指挥军队作战。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因为赫尔维蒂人正准备执行一项由首领奥吉托里克斯极力促成的特别决议。因为日耳曼人
从北方边境不断施压,赫尔维蒂人决定离开狭窄的山谷,去加龙河和卢瓦尔河之间的肥沃的比斯开湾定居。赫尔维蒂人的这一计划已经筹备了两年。赫尔维蒂人连续两年粮食丰收。如今,赫尔维蒂人开始用牛车转移老弱妇孺。在将村庄付之一炬后,赫尔维蒂人开始迁徙。加上后来加盟的各个部落,迁徙人数达到三十六万八千人,其中有九万两千名彪悍的勇士。

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
没有援军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手中只有一支军团可以抵挡这支赫尔维蒂人的军队。如果赫尔维蒂人成功转移,那么日耳曼人将立即鸠占鹊巢。而罗马人将日耳曼人看作是和高卢人一样的野蛮人,并对他们恨之入骨。赫尔维蒂人只有两条路可以抵达西部:一条路是罗讷河和侏罗山脉之间的狭窄通道—勒克吕斯要塞;另一条路则要经过罗马共和国萨伏依行省—这是一条捷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认为绝对不能让这么一大群人穿过萨伏依行省,于是立即采取行动。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率军匆忙赶到马利西亚和军团会合后,直接朝着日内瓦进军。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率军派人摧毁了赫尔维蒂人必经的一座桥梁。桥梁刚被摧毁,赫尔维蒂人便前来要求放行。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明白,即使自己不答应放行,赫尔维蒂人也可以从其他几个地方过河。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推迟了两个星期才做出答复。然而在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里,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命人在每个渡河点建起了围墙和堡垒。公元前58年4月15日,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宣布禁止赫尔维蒂人进入萨伏依行省。赫尔维蒂人猛烈进攻对方的堡垒,并试图用船渡河,但都以失败告终。他们不得不选择从勒克吕斯要塞撤退。

奥吉托里克斯

日耳曼人
萨伏依行省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如果没有更多的援军,就无法阻止赫尔维蒂人的进攻。于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返回伦巴德王国召集了三个旧部,并组建了两支新军团,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蒙热内夫尔山口,回防勒克吕斯要塞。当到达里昂附近的河流时,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的军队发现了二十多天来一直在试图横渡索恩河的赫尔维蒂人。于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命令军队用一天时间跨河架桥。看到六支罗马军团在他们面前列阵,赫尔维蒂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好求和。赫尔维蒂人的首领奥吉托里克斯死在途中。他们军队的指挥权落在了年老体衰的狄维科手中。狄维科虽然与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举行了会晤,但无法接受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提出的条件—赫尔维蒂人必须原路返回、赔偿罗马军队在行军途中造成的损失,并交出人质以示屈服。于是,狄维科表示宁死不降,并立即恢复进军。
粮草不足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暂时没有攻击赫尔维蒂人,而是领兵前往贝弗雷山上的比布拉科特。不幸的是,赫尔维蒂人误以为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是在率军撤退,于是开始追击罗马人。赫尔维蒂人的做法正中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下怀。经过一场从中午持续到晚上的白刃战后,赫尔维蒂人溃不成军,士兵伤亡过半,剩下的妇孺被迫投降。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他允许少数赫尔维蒂人在高卢定居,并将其余的赫尔维蒂人送回故土,同时为他们提供食物直至下一年的收获时节。赫尔维蒂人重建了废弃的村庄并以“罗马盟友”的身份继续生活,同时用这一身份避开北方的日耳曼人。法兰西哲学家米歇尔·艾奎姆·蒙田曾经说过:“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给赫尔维蒂人留下了亲切和仁慈的印象。”
这所谓的“山地人的独立”只维持了六年。此后,赫尔维蒂人便无条件地成了罗马共和国的臣民。不幸的是,住在罗讷河谷的居民依然奉行随心所欲的思想,并不断抢劫途经阿尔卑斯山脉各个山口的意大利商人。为了遏止罗纳河谷居民的违法乱纪行为,罗马人在马蒂尼附近安营扎寨。不久,罗马人的营地就遭到了罗讷河谷野蛮居民的猛烈攻击。罗马将领塞尔维乌斯·苏尔皮基乌斯·加尔巴被迫撤退,并驻扎在了日内瓦附近。罗讷河谷居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了一万人。

狄维科与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举行会晤

塞尔维乌斯·苏尔皮基乌斯·加尔巴
住在莱茵河上游河谷的雷蒂亚人设法躲避了罗马帝国几年的统治。雷蒂亚人曾经是生活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人或伊特鲁里亚人。他们住在阿诺河谷,以“彬彬有礼”和“生活奢侈”而闻名。因为高卢人的入侵,雷蒂亚人被迫离开故国在阿尔卑斯山脉的荒野间避难,并随征服者一起逐渐改变了生活习性。而根据现代理论推测,这种习性的改变应该只是气候和自然环境影响的结果。
即便历经巨变,雷蒂亚人依然忠实地保留了他们的古老语言。因此,直到如今,恩加丁河谷的拉登语和阿尔卑斯山脉北坡的罗曼什语依然和两千年前基本一样。罗马人不会对雷蒂亚人放任不理。公元前16年,罗马帝国盖乌斯·屋大维·图里努斯派军队镇压雷蒂亚人,并几乎摧毁了他们。在战役中,甚至连雷蒂亚妇女都赤膊上阵保家卫国。一败涂地时,雷蒂亚妇女将年幼的孩子扔向罗马士兵,然后冲上前去迎接死亡。最后,一小部分雷蒂亚人渡过莱茵河,并躲在了罗马人鞭长莫及的喀尔巴阡山脉中。

盖乌斯·屋大维·图里努斯
在罗马人的统治下,赫尔维蒂开始出现一些特色产业,加上赫尔维蒂人的坚定勇敢,这些造就了瑞士后来的面貌。在罗马人长达一百年的和平统治下,瑞士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交通四通八达,十分便利。赫尔维蒂人砍伐森林,开垦土地,并将木材出售到莱茵河下游。在盖乌斯·屋大维·图里努斯的长期统治下,城镇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且城镇的罗马化程度非常高。盖乌斯·屋大维·图里努斯死后,人们还修建了众多庙宇来供奉他。赫尔维蒂人的各大家族一般都会在他们的名字中加入高贵的罗马名字。他们的公共纪念设施也都是为向高贵的罗马人致敬而修建的。然而,他们本族领袖狄维科的名字却几乎被人遗忘。赫尔维蒂人的“民族之光”被罗马帝国的光辉掩盖。一方面,居住在罗马的赫尔维蒂人背井离乡,却只有极少数人因血缘获得特权。另一方面,罗马帝国元老院的议员们则因公事或消遣前往各行省,并被授予特使头衔。这些人既无所事事,又颐指气使地盘剥当地人民。各行省的人民无法忍受这种重压。然而,特使们却不满足于奢靡的生活,仍然逐新趣异、予取予求,甚至覆宗灭祀和夺取寺庙中的神像。此外,各行省的税收由公职人员收缴,之后按惯例移交给征税官,这使人民的负担更加繁重。
虽然困难重重,赫尔维蒂依然在蓬勃发展,但在此时,罗马帝国内乱开始了。腐败的罗马军团
曾多次参与杀害历代罗马皇帝。然而,赫尔维蒂人并不了解统治者的更替。这种无知给他们带来了灾难。罗马帝国国内第二十一饕餮军团
部分从属并已拥戴奥鲁斯·维特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
为皇帝。然而,赫尔维蒂人并不知道塞尔维乌斯·苏尔皮基乌斯·加尔巴皇帝已死,还以为奥鲁斯·维特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反叛,便逮捕了拥护奥鲁斯·维特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的百夫长和士兵。

罗马军团石雕
“这不仅是犯罪,而且是一种愚蠢。”在这些“乡巴佬”—赫尔维蒂人—悬崖勒马并幡然悔悟之前,罗马军团首领立即指挥军队包围了赫尔维蒂人,并下令“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军团复仇的细节史料记载虽然不详,但对阿旺什人的赶尽杀绝是可以肯定的。因此,罗马皇帝提图斯·弗拉维乌斯·维斯帕西亚努斯
不得不将老兵驻扎在此以繁衍生息。一个半世纪之后,在阿旺什的废墟下,人们发现了一块用来祭奠那场惨祸
的纪念碑。在罗马军团首领凯奇纳率军逼近时,阿旺什人曾派使者去求和,但凯奇纳坚持让阿旺什人无条件投降,并处决了首席行政长官盖乌斯·居流士·阿尔皮奴斯·克拉西西安奴斯
。

奥鲁斯·维特里乌斯·日耳曼尼库斯

提图斯·弗拉维乌斯·维斯帕西亚努斯
孤寂的墙边有一根孤寂的柱,
带着饱经岁月的沧桑与哀伤。
这柱是岁月涤荡的最后残迹,
仿佛一个呆若木鸡的石头人,
眼神狂野,而又困惑。
它是一个奇迹,永远屹立不朽。
而同时期人类创造的亚凡谛根城,
虽曾令人骄傲,却已被夷为平地,
化作尘泥,无影无踪。
啊!就在这里,那千古流芳的姑娘—
孝女朱丽叶将青春奉献给了神明!
她的一片孝心,就像日月之光。
在父亲的坟前,她伤心欲绝。
法律无情—法官只讲法令,
怎会在乎她为父亲洒下的泪珠,
怎会在乎她为无法挽救的人绝命。
他们的坟墓素朴亦没有雕像,
里面埋葬着一个灵魂、一颗心和一具尸骨。
——乔治·戈登·拜伦《恰尔德·哈洛德游记》
虽然罗马士兵将巴登城洗劫一空,并扬言要屠城,但经过长时间的议和后,赫尔维蒂人最终得到怜悯。提图斯·弗拉维乌斯·维斯帕西亚努斯登基后,和平时代终于来临。提图斯·弗拉维乌斯·维斯帕西亚努斯的父亲是商人,并曾在赫尔维蒂人身上大发横财。或许,这就是提图斯·弗拉维乌斯·维斯帕西亚努斯对赫尔维蒂抱有浓厚的兴趣,并不遗余力地恢复赫尔维蒂的繁荣的原因。和平存续了一百年。在这一百年里,赫尔维蒂人中涌现出了许多科学领域的著名教授。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曾经在书中汇总了不同的学者对阿尔卑斯山脉中稀有动物、鱼类、植物和矿物质的描述。其他作家则关注到赫尔维蒂人在农业上的进步,对赫尔维蒂出产的奶酪和雷蒂亚葡萄酒赞赏有加,而旅客们则谈论他们的城镇和公共纪念碑,谈论向万神殿
诸神致敬的庙宇,谈论每一座山和每一棵树的历史,也谈论逝者的精神。

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
一代又一代的赫尔维蒂人就这样繁衍生息。他们曾经的欢乐与悲伤我们不得而知。然而,和平与进步的时代即将中断,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赫尔维蒂人身上。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公元3世纪到5世纪,在涌入罗马帝国的野蛮大军中,究竟是哪一支军队摧毁了赫尔维蒂。在那个可怕的时期,人们对国家灭亡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对整个世界而言,国家的更迭也已无足轻重。只剩下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即公元400年后,赫尔维蒂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