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北战争中的情报交锋
作者：虎符
相对于太平天国战争期间，还停留于中世纪技术水准的秘密战交锋。同期的美国南北战争的秘密战交锋，却充满了近代科技发展所带来的进步与创新。
自1783年美利坚合众国获得独立开始，这个北美大陆上的新兴国家通过驱逐、吞并、购买、战争等种种手段开始不断扩张，到1848年美墨战争结束时，它的领土面积足足扩张了七倍有余，成为了北美洲的绝对霸主。在这片东起太平洋、西抵大西洋、北连加拿大、南接墨西哥的富饶国土上，蕴含着极其丰富的各类资源，为美国的工业化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到19世纪中叶前后，美国形成了北部工业经济和南方种植园经济并举的态势。
然而，这种双轨经济态势带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工农互补，一团和气。我们如果将那个时代的煤铁大工业比作一个八字的话，丰富的自然资源只是其中一撇，另外一捺就是人力，足够多的、源源不断的人力。尽管此前兴起过数次移民潮，但都属于杯水车薪，美国依然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度。北方州扩大工业产能需要更多的产业工人，南方州的种植园主们却依然自顾自的用尽一切办法扩张种植园规模，蓄养大批黑奴，对他们进行残酷压榨。
落后的种植园经济成为美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大阻碍。1852年，哈利特·比彻·斯托夫人发表了她那篇在后来举世闻名的著作《汤姆叔叔的小屋》，在美国激起轩然大波。尽管南方奴隶主们苍白的辩称该书是造谣和诽谤，但黑奴的悲惨境遇已经激起了北方民众对奴隶制的强烈反感和对黑奴的广泛同情，“废奴”声浪越来越大，早就不可调和的南北矛盾逐渐升温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1860年11月，坚定的废奴主义者亚伯拉罕·林肯当选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南方蓄奴州感觉到自身利益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1861年2月，南部佐治亚、南卡罗来纳、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佛罗里达、亚拉巴马六个州单方面宣布退出联邦，另外成立“美利坚联盟国”，并开始制订新宪法，自行选举杰佛逊·戴维斯为新总统。3月2日，德克萨斯州加入联盟国。4月12日，美国内战第一枪在南卡罗来纳州打响，之后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阿肯色、田纳西四个州也宣布脱离美利坚合众国，加入到联盟国中，自此形成了以11个蓄奴州组成的南方阵营，与北方联邦军展开大战。在这场内战中，双方总共投入了350万大军，伤亡军人111万，其中阵亡62万，消耗军费150亿美元。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处于军事转型期的战争，作为人类史上第一场大规模近代化大战。米尼步枪、线列步兵方阵、散兵分遣队、土工作业、前膛火炮、电报、火车、照相机、斯宾塞连珠枪、手摇加特林、内河铁甲舰、潜水艇等新老装备和战术交错应用，令后世军史爱好者们叹为观止。然而在这场战争中的秘密战线上，双方的较量同样精彩纷呈。
一 南方的间谍们
虽然在反映南北战争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不管立场如何，有关南方联盟军的描写总是带有浓郁的失败者味道。其实在开战初期，南方军在正面战斗和隐蔽战场两条线上都是处于优势地位的。
不同于北方开战之初那种混乱无序，早在南方11州正式宣布独立前，他们就在联邦军（北军）战争部长斯科特中将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南方间谍汤姆斯乔丹上尉以部长助理的身份潜伏在他身边，并且利用身份掩护，招募组建针对北方的情报网络。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华盛顿交际圈中的风云人物萝丝·奥尼尔·格林豪。这位美国情报史上的传奇女性出生在马里兰州南部一个奴隶主家庭，小时候父亲在黑奴的反抗中被打死，不久后母亲也随之去世。作为孤儿的格林豪被住在华盛顿国会附近的姨妈收养长大，并由此结识了不少国会议员，在成长中深受这些人影响，著名政治家，坚定的奴隶制拥护者约翰·C·卡尔霍恩议员对其影响尤甚。童年的家庭变故加上人际圈成员的蓄奴支持者背景，使得格林豪一生都在致力于反对废奴主义。
由于格林豪广泛的政要交际圈、鲜明的政治态度，使得她想不被人注意都难，汤姆斯·乔丹上尉慕名前来，给了格林豪一个身体力行反对废奴的机会，顺利将她发展成为了南方间谍网络在华盛顿的领导人，组建了一个17人的情报组织为南方服务。这个组织运行良好高效，成立伊始就立了一大功。在南北战争爆发后的第一次重要会战——马纳萨斯战役中，格林豪的情报网络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战役开始前，北军的全盘计划已经被格林豪情报网获取，格林豪亲手将文件缝进丝包，藏进女助手贝蒂的头发中，令其出城交给南军。南军指挥官皮埃尔·博雷加德准将在这份计划中获悉，北军共有13个旅企图通过自己防区直捣里士满，他便火速向司令官约瑟夫约翰斯顿求援，同时指挥自己麾下七个旅沿奔牛河展开，抢占了奔牛河上唯一的石桥和两个可以涉渡的浅滩，并在后方马修高地构筑了土木工事，准备在北军渡河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战斗爆发后，在双方都因为新兵训练不足而出现大量失误的情况下，南军依靠情报优势占了上风。他们依托几处预先构筑的阵地成功迟滞了北军主力的狂攻，使得自己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将被打散的旅重组投入战场。在南军援兵史密斯旅乘坐火车投入战场后，被长途行军和连番大战拖得疲惫不堪的北军终于全线崩溃，败退时扔下的各种辎重堆积如山，伤亡近三千人。如果不是预先获知了北军战役计划，南军定会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弄的灰头土脸，南方联盟的“首都”里士满能否保住都是未知数，格林豪的情报网络在这场战役中功不可没。
在1861年七月的布尔伦河战役中，格林豪再次成功收买了斯科特将军的秘书科斯上校和联邦参议员威尔森，获得了北军兵力、推进路线、战役目的等关键性情报，还搞到了麦克莱伦将军的命令副本，将情报及时传递给了南方，使得南方再次挫败了北军的进攻。由于格林豪女士和其手下间谍们的出色表现，里士满专门发来了一封感谢信以表彰她们的功绩。
除了萝丝·奥尼尔·格林豪，南方间谍中还有一位值得一提的人物汤姆斯康罗德，此人在战争爆发时作为华盛顿乔治敦学院院长，在任职期间因为在毕业典礼上力挺南方而被捕，很快被遣送到南方，之后加入南军担任随军牧师。在此期间，他利用北军对于神职人员不太防范的心理，在双方交换阵亡人员遗体时积极对北军阵地进行探察。之后，他又承担了赴华盛顿寻找迎接英法外交官到里士满的任务，并且顺利完成。
有了之前的经验，康罗德干脆改变了自己的发型和胡须样式，在华盛顿以商人身份长期潜伏了下来。并且和北军方面的战争部长斯科特中将攀上了关系，取得了自由进出办公楼的权力。期间他策反了几个对南方抱有同情态度的战争部职员，让他们在午餐时将消息写成小纸条放在办公桌上，康罗德会装作经过将之带走，用这个办法，康罗德在半岛战役之前，完整地搞到了北方的作战计划，成就了罗伯特·李将军的战神名声。
1863年，康罗德安插在北方情报负责人贝克身边的间谍警告他，说他的活动引起了北方情报机关的怀疑，并帮助他逃出了华盛顿。在这之后，他在托波马克河的一个港口建立了情报中转站，专门负责将北方情报转呈里士满。之后他又数次冒险返回华盛顿进行情报收集工作，终于在1865年4月被捕。南方安插在北方的间谍不少，但除开格林豪之外，康罗德是少数几个靠谱而又成功的人物，他对南部联盟在战场上的积极贡献是实质性的。
相对于这些志愿者性质的间谍，南军自己的专门情报机构表现倒显得乏善可陈。1861年，南军准将约翰麦格卢德命令威廉姆诺瑞斯组建了“信号队”，表面上这支部队是一个通信兵单位，实际上它在暗地里也负责情报收集，专门负责对北方的侦察与反侦察，被称为“南部同盟秘密情报处”。这个部门向南军各旅派出由三到五人组成的情报小组负责指导基层情报收集，同时也派出专人对华盛顿进行情报刺探，由汤姆斯富兰克林领导，最盛时情报网一度扩张到了加拿大。
在反侦察方面，南方组建了名为“南部同盟安全委员会”的组织，由约翰·亨瑞·温德负责，专门搜捕北方隐藏在里士满的间谍。最大的成就是抓获了北方情报负责人平克顿的得力助手汤姆斯·韦伯斯特。不过这个机构的成就也仅止于此了，由于负责人温德的贪污腐化，这个机构使得很多北方间谍得以蒙混过关，发挥的作用有限。
二 北方情报工作
至于北方，在开战前和战争爆发初期，他们的情报工作简直搞的一团糟。他们既没有在战前派出间谍渗透南方预先布局，在开战之初也没有能力应对南方间谍的渗透。北军战役计划屡屡被南方间谍窃取，导致前方战事受挫的情况不止一次两次发生。而且联邦军的情报收集没有国家层面的统一机构进行领导，全部仰赖于民间情报公司和各个军团司令官们自行组建的情报组织自行发挥。
在初期全面被动的时期里，也不是全无亮色，一位名叫艾伦·平克顿的人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好歹为北军情报界挽回了一点面子。
艾伦·平克顿，苏格兰裔移民之后，曾经是芝加哥警察局雇员。那个时代的美国，充斥着各色鱼龙混杂的拓荒者，在有油水可捞时，这些人也不介意客串一把骗子或者马贼强盗，他们大肆抢劫银行、农场、火车、运钞队乃至普通民众，挑衅法律威严，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由于人力财力的限制，警察和州县治安官们无法给予民众足够的保护，神经嗅觉敏锐的平克顿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1850年，他辞去公职，创办了美国第一家私人侦探公司，直到21世纪的今天，这家平克顿公司依然是美国安保行业中举足轻重的一员，为许多国家和国际组织提供安保方案和风险管理，客户遍及全球。
在平克顿公司成立之初，伊利诺伊州中央铁路公司是平克顿的金牌大客户之一，时任该公司总裁的就是后来的美国北军名将——乔治·麦克莱伦。而这个铁路公司当时的法律顾问便是后来的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因为业务需要，平克顿与林肯、麦克莱伦往来非常频繁，建立了十分密切的关系，使得他后来深得两位大人物的信任。在林肯竞选总统之时，平克顿还成功挫败了一起南方针对林肯的暗杀阴谋，其人可算是林肯的铁杆班底。
南北内战爆发后，麦克莱伦就任托波马克军团司令官，同时平克顿化名E.J艾伦，受命在辛辛那提组建托波马克军团情报处，这个单位最早的成员正是他的公司职员，大约有18人。
在第一阶段，平克顿亡羊补牢，开始派遣间谍进入南方建立情报网络，同时他也亲自参与到情报收集工作中。在孟菲斯之战前，他乔装成一位热心的富翁，邀请城防司令佩罗喝酒，在酒桌上打听到了孟菲斯城防布置。在仰赖谍工人员传回的文字情报同时，平克顿还很重视南方逃亡黑奴的口述消息，每当发现具备读写能力、脑筋比较灵活的黑奴，他和他的间谍人员们就会竭尽所能说服这些黑人回到南方从事情报工作，当他们的探子。
当平克顿的情报网络逐渐成型时，他第二阶段的工作重点开始转向反谍，南方女间谍格林豪因为其活跃表现首先引起了平克顿的注意。很快，暗哨们对格林豪家的日夜监视就有了回报。在一个雨夜，他们发现宪兵司令部的一位军官进入了格林豪家，企图交给她一张标注过的军用地图，情报处的特工们一拥而上人赃并获。在搜查事后格林豪房屋时，发现了大批联邦政府的秘密文件。从起获的格林豪日记中，找到了与格林豪秘密联络的交通员姓名，并且日记上还有详细的情报来源和传递手段。据此，平克顿的特工们破译了南方情报密码，知道了传递给南军的大部分情报内容，慢慢扭转了在情报战线上一边倒被动的局面。
在西部和东部战线，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将军在他的北军田纳西军团内也组建了特工处，由格伦威尔·道奇为负责人。
道奇上任之后招募了总人数达117人之多的谍报工作者，人员构成包括田纳西军团的官兵、南部支持联邦政府的公民、逃亡北方的黑奴等。这些人统一使用编号互相联系，不暴露真实姓名。他还注重对手下谍报人员们进行物质奖励，出售缴获的南方棉花作为情报资金，规定情报人员们在南方工作三个月就可以获得750美元的奖励，在当时这是一大笔钱。
在收集情报时，道奇喜欢让手下伪装成信使和南方谍报人员，假托“传递消息”之名在南方控制区大摇大摆刺探军情。而且此人注意在敌后设立交通站，利用妇女充当秘密交通员传递情报，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
比如在皮里奇战役时，道奇的间谍及时向北军预警了南军援兵的动向，使得北军从容布置最终取胜。在维克斯堡战役中，道奇的间谍战前混入该地，随时将敌人动向上报，使北军大胜，迫降南军三万人。
亚特兰大之战时，道奇派遣间谍混入南军中，将南军兵力、所有旅团长官姓名弄得一清二楚，而且依据报纸消息得知南军临阵换将，胡德取代保守的老将约翰斯顿执掌南军田纳西兵团，他立即依据胡德的性格准确判断南军将在48小时内发起攻击，并将此判断告知北军统帅谢尔曼，击退了进攻，使南军除了伤亡4300人外别无所获。
在东线，格兰特也成立了一个由乔治夏普领导的情报处。此人在战前是纽约州的一位检查官，在战争爆发后，他带领120人的志愿者团队加入北军。作为一个工作特点鲜明的情报领导，夏普广泛招募各色各族人士作为情报员，这些人包括白人、黑人、印第安人。在南军兵力吃紧不得不招募黑奴参军时，他派遣黑人间谍混入南军，不断策反南军中的黑人士兵。
在情报收集中，此人非常重视情报保密，所有情报人员均使用化名，所传递的情报全部用密码编写，他的情报网络效率极高，所有里士满的情报一般都会在次日送到他手里。在南北战争的关键大决战葛底斯堡战役中，夏普及时探知了南军北弗吉尼亚军团的动向，查明了南军的确切兵力，并且在战役后期提出了对损失惨重的罗伯特李兵团进行重点攻击的建议，对推动战争进程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
在南北战争中，有格林豪那种维护野蛮奴隶制，为虎作伥的南方间谍，也有为了道义而站在联邦政府一边的情报志愿者，而且同样不乏巾帼英雄。
伊丽莎白·范·卢，里士满人，这位可敬的女士对奴隶制和奴隶主极端厌憎，她在日记中写道“奴隶制压制言论，轻视奴隶，奴隶主傲慢、虚荣、残忍、富于侵略性，他们不仅对奴隶如此，对整个国家和社会也是如此。”出生于蓄奴家庭的她在父亲去世后释放了家里所有奴隶，将他们变成自由人，但是大部分黑奴都留下来继续为她服务，并且在以后的情报工作中充当了她的通讯员。
马纳萨斯战役后，联邦军因为作战计划泄露大败亏输，非常多的北军官兵成了战俘。南军将这些战俘收押在一个烟叶仓库草草改造的集中营里，条件非常恶劣。善良的伊丽莎白女士在为战俘们送药送吃的时候，了解到战俘们因为被俘时途经南军阵地，掌握了南军的部分部署，但苦于无法将消息传出。于是伊丽莎白利用食物器具和战俘归还的借阅书籍为掩护，为北方悄悄传递这些重要情报。伊丽莎白重视黑奴的作用，她甚至在南方总统杰弗逊·戴维斯家中也安插了一位名叫“玛丽·布鲁瑟”的黑人女佣，随时为自己传递来自“总统府”的消息。内战中，南北并不是完全隔绝的，还存在许多经济往来。伊丽莎白利用黑人雇工向北方运送农产品的机会，让他们悄悄将情报夹带在其中带到北方，格兰特将军在后来对她说：“你送给我的情报是我在战争期间从里士满收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1900年，伊丽莎白女士病逝于里士满，她墓碑上的铭文中肯地概括了其生平和功绩：“她牺牲了对一个人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朋友、财产、舒适的生活、健康的身体以及宝贵的生命，而把身心全给了信念——奴隶制应该被废除，联邦应该保持完整。”
由于北方解放黑奴，捍卫联邦统一的口号，使得他们得到了广大黑人奴隶的支持，在战争中，黑人踊跃参加北军为联邦而战，在情报战线，黑人们同样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奋斗。
在南方蓄奴州，出于种族主义的高冷，奴隶主们对于黑奴几乎是不防范的，在他们眼里，黑奴能不能算作人类都要先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更愿意相信黑奴只是一种能够直立行走的牲口，其智商根本不足以理解白人之间的战争，可惜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一记重重的耳光。
在战争中，黑人们建立了“摩西之盟”、“和平宪章协会”、“和平协会”等秘密组织，收集南方的各种情报交给北军，还开辟了一条类似于越战“胡志明小道”的“地下铁路”，帮助南方黑奴逃往北方，甚至有一条路线是专为逃跑的北军俘虏所准备的。
此外，北方的情报负责人们也重视黑人的作用，喜欢利用他们在南方的家人组建情报网络，在戴维斯的家中，他的女佣、马夫里都有黑人间谍。
在世界名人传记《英雄探险家塔布曼》一文中，南军在康巴希河布设的水雷和阵地薄弱点被哈莉特·塔布曼（这位黑人女士被誉为“黑摩西”“摩西祖母”，前文提到的“摩西之盟”的创建者）和她的黑人战友们事先弄的一清二楚。战斗前，他们带领着北军工兵排除了水雷，将这片地区的铁路和桥梁破坏得一干二净，使得南军失去后勤补给，令北军获得了胜利。南军在后来说“敌人似乎对我军的特点和潜力以及他们很少遇到的抗击的情况了如指掌，似乎有某些对河道和四乡熟透的人在给他们领路”。
1913年塔布曼女士逝世后，美军以全副军队葬仪将其安葬，并在亚拉巴马州的奥本树立了一个纪念碑，以感谢她在战争中对北军所作出的贡献。在二战时，美军一条自由轮被命名为“哈莉特·塔布曼”号，1978年，美国发行了一套她的头像纪念邮票。可见在南北战争中黑人间谍们对联邦政府的贡献。
在战争期间，北方抓住南方间谍多是遣送南方了事，但是，有一位北方情报人员为了自己的信仰献出了生命。
在平克顿的情报处，有一位名叫汤姆斯·韦伯斯特的情报员，英国移民出身，曾是一名警察。由于职业关系，在追随平克顿从事对南情报工作后很快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间谍。平克顿对其的评价是“无论是谁，见到韦伯斯特总能留下一种他值得信赖的印象，任何任务分配给他绝对没有问题。”
战争爆发后，他被派往一个名叫“自由之子”的亲南组织当卧底，期间搞到了不少关于这个组织的阴谋计划，为了演得更像，他随着被逮捕的组织成员一起坐牢，然后在监狱人员的配合下“成功越狱逃脱”。有了“为南方坐牢”的经历，使得韦伯斯特成功混入里士满，并取得了南方官员们的信任，受到南军陆军部长邀请作为双面间谍为南方传递情报。他确实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前提是这些情报会首先被北方相关情报人员阅读。
在充当“南方间谍”期间，韦伯斯特走遍了南部同盟各州，到处收集各种情报带回北方。在此期间，因为条件艰苦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在最后一次返回南方时，韦伯斯特风湿发作倒在了一个旅馆里，暂时失去了和平克顿的联系，这让平克顿非常担心，从北方派了两名谍报人员前来打探他的情况。不料，此二人刚到南方就遭到监视并被抓了起来，在严刑拷打中，二人供出了韦伯斯特，使得韦伯斯特被逮捕并判处死刑。
1862年4月29日，韦伯斯特在里士满英勇就义，他的牺牲对北方情报机关是一个沉重打击，但是他为黑奴权益，为联邦政府所作出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三 新技术用于谍战
南北战争是一场技术特点鲜明的战争，这些技术不但体现在兵器和战术上，同样体现在情报工作中。照相机、电报机、莫尔斯电码、密码系统的出现，为后世情报收集手段奠定了基础，可以说南北战争中的秘密战开创了人类谍报工作的一个新纪元。
1839年，世界上第一台实用化的照相机在法国诞生，并在南北战争中被首次应用于军事用途，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相机一直和情报工作密不可分，哪怕在现代各种侦察机，侦察卫星上，高性能的照相机也是必不可少的设备。
1861年，在平克顿的间谍队伍中出现了一名摄影师，专门负责拍摄侦察图片，他们还改造了一种携带照相机的马车，将沿途地形一一拍摄冲洗，拼接成地形对照图片，大大方便了北军军官们的指挥。在南方，南军间谍也将照相机技术运用到了情报工作中，他们拍下大量北军的车队、行军队列和军官照片交给研判部门。此外南军情报部门还首次将微缩显影技术运用到情报工作中，他们将情报在放大镜的照射下书写于纽扣之类的物体上，当情报顺利传递到位后，再次通过放大镜进行读取。当电报机和莫尔斯电码被发明后，其快捷无比的信息传递效率使得它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南北战争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广泛使用有线电报网络的战争，格兰特曾评价道“有线通讯将每一个师，每一个军，每一个军官和我的总司令部一起连接起来了。”“银线连接雄师百万，电波飞向大地长空”成了后来每一场战争的固定形态，通信兵这个兵种出现在军队序列中，自此人类战争由一维走向二维。
早期的有线电话和电报，只要通过一个分机就可轻易实现分享监听，串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明语通讯无疑属于不打自招，于是密电码技术应运而生。密码技术对近现代军队非常重要，如果没有这种技术，不但己方通讯等于广播，而且很容易被敌方用假命令假情报欺骗。
密码体系由呼号、识别暗令、字数转码系统构成，其中转码最为复杂。转码采用的最为普遍的一种方式，简单的说就是将文字以数字对应形式表达，制订成密码库，下发各单位由专门人员掌握。在使用中，文字和数字对应顺序可以随机改变，每一种指定的排列顺序都称之为密钥。在明语电文内容拟制完毕后，由机要人员对照密钥和密码本，将电文转换为包含1、2、3、4、5、6、7、8、9、0十个阿拉伯数字的数码，在己方单位接收到电文后，或者通过密码机，或者通过机要人员翻阅密码本将这些数码转换为明语，传递到指定长官手中。不论是密钥、密码本、密码机还是掌握密码的机要人员，都是一个国家一支军队最核心最紧要的机密。
战争中，北军首先使用错乱字母排列然后指定行列字数为密钥的方式进行电文保密，到了战争末期，北军密码本发展到了36页1600个密码词的规模，接近现代报话密语水平。相比北军，南军使用的是更为原始的维吉尼方阵系统来保护自己的电文内容，即临时将一组字母打乱排列，对应另一组真正的电文字母，收到电文后，再根据事先约定将两组字母对照翻译进行转换。这种加密法过于简单原始，除了临时应急通讯外，作为长期密码则非常容易被敌方破译，在这一点上南军技术大大落后于北军。
总的来说，在南北战争中的情报战中，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双方都没有统一机构领导整个情报工作，导致情报整合能力差。
第二，因为不同的政治信仰，双方都有大量的情报志愿者进行情报收集，在初期南方情报工作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北方正是依靠这些数量庞大的志愿者们逐渐扭转了局面，后来居上。
第三，情报人员中女性比例高，她们以行动证明了女性在情报工作中的优势得天独厚。
第四，照相、电报、微缩、密码等技术得到了广泛运用，使得情报工作形态焕然一新。
这些特点同时也是宝贵的经验，为后来的美国乃至世界情报事业提供了很好的参考，可谓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