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空回响

“朝圣者“号脱离地球轨道已经三十六小时。季岚盯着舷窗外渐渐变小的蓝色星球，胸口一阵发紧。那里有她熟悉的一切，而现在，她和秦烨正以惊人的速度远离它，前往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归途的未知领域。

“生命支持系统稳定在85%，量子引擎效率只有预期的60%，但足够支撑我们到达目的地。“秦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岚转身，看到秦烨站在控制台前，眉头紧锁地盯着全息显示屏。他的制服外套脱掉了，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和肩膀。季岚注意到他胸口中央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那是嵌入他身体的晶体，周围的皮肤呈现出放射状的红色纹路，像是被灼烧过的痕迹。

“你的伤...还好吗？“她走近问道。

秦烨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胸口：“没事。抑制器的效果已经减弱了。“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绷感。

季岚没有追问。她知道军人式的骄傲——她的父亲也是如此，从不承认疼痛或恐惧。她转而检查导航系统：“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大约五天后到达半人马座α星附近。但终点坐标依然指向恒星之间的空旷区域。“

“黑洞或者虫洞。“秦烨简短地说，“常规扫描无法探测，但守望者的技术显然能定位。“

季岚点点头，取出杨文昊给她的数据芯片再次查看。除了坐标，芯片还包含大量加密文件，需要她的生物识别和密码才能解锁。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尝试——某种直觉告诉她，那些内容可能会彻底改变她对父亲的认知，而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种改变。

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什么情况？“季岚转向控制台。

秦烨快速关闭警报，调出监控画面：“引擎舱有动静。热信号显示...像是人体，但温度比正常人低得多。“

季岚的皮肤上，那些蓝色纹路开始微微发光：“特派员？我们起飞前有人溜上船了？“

“或者更糟的东西。“秦烨从控制台下抽出一把脉冲手枪，“留在这里，锁好门。“

“别傻了。“季岚拿起另一把武器——她讨厌枪支，但在太空中，常识比原则更重要，“这艘船是我们唯一的庇护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秦烨想反对，但看到她坚定的表情后只是点了点头：“跟紧我。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

两人离开驾驶舱，沿着狭窄的走廊向引擎区域移动。飞船比他们想象的要安静得多，只有引擎的轻微嗡鸣和偶尔的金属膨胀声。季岚手臂上的纹路随着每一步变得更加明显，晶体在口袋里微微发热，仿佛在预警前方的危险。

“等等。“秦烨突然停下，指着地板，“看。“

微弱的蓝色液体痕迹，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不可见，延伸向走廊深处。季岚蹲下身，手指轻触——液体粘稠而冰冷，散发着微弱的金属气味。

“不是血。“她低声说，“更像是...液压油？“

秦烨的表情更加凝重：“特派员体内有机械组件。杨文昊说过，吴博士的实验是半机械半生物的。“

他们继续前进，更加谨慎。引擎舱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奇怪的声响——像是金属刮擦，又像是某种液体滴落。秦烨示意季岚站在侧面，然后猛地推开门，武器对准内部。

空无一人。

巨大的量子引擎占据舱室中央，周围是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控制系统。一切看起来正常，除了...

“那里。“季岚指向引擎底部的一个检修面板——它被强行打开了，边缘有新鲜的变形痕迹。

两人小心靠近，秦烨保持警戒，季岚检查开口。面板内部是引擎的初级能量调节器，现在覆盖着一层奇怪的蓝色黏液，像是某种有机分泌物。

“这绝对不是飞船原有部件。“季岚皱眉，“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科技...但比吴博士的特派员使用的先进得多。“

秦烨用枪管轻触那团黏液，它立刻收缩了一下，仿佛有生命：“上帝啊，它在动。“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传来一阵急促的爬行声！季岚抬头，正好看到一个苍白的手爪一闪而过。

“上面！“她大喊。

秦烨立即向通风口射击，脉冲能量在金属上烧出一个洞，但那个生物——无论它是什么——已经移动了。一连串急促的爬行声显示它正沿着管道系统向船尾移动。

“船员舱方向！“秦烨转身追去，季岚紧随其后。

追逐中，季岚感到晶体突然剧烈发热，一股强烈的预感击中她——前方T字走廊，右转危险！

“秦烨，停下！“她猛地拉住他，“别右转！“

秦烨刹住脚步，就在此时，一个苍白的身影从右侧通道扑出，恰好错过他们！那确实曾是一个特派员——依稀可辨的人形，但现在更像某种噩梦中的生物。它的皮肤几乎完全脱落，露出下面的机械骨骼和蓝色脉动的有机组织。头部只剩下半个，另一侧是暴露的金属颅骨和闪烁的红色光学传感器。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体内那些蓝色纹路——与季岚和秦烨身上的类似，但更加扭曲、暴力，像是被强行植入的。

怪物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再次扑来！秦烨开火，脉冲能量击中它的肩膀，炸开一团蓝色黏液，但未能阻止它。机械爪子划过秦烨的手臂，留下四道深深的血痕。

“秦烨！“季岚想帮忙，但晶体突然在她手中爆发出一阵强光！一股奇异的力量涌遍全身，她的视野瞬间改变——她看到接下来三秒将发生的画面：怪物扑向秦烨，撕开他的喉咙。

不！

季岚不知如何操作，但她的身体自动反应了。她伸出手，纹路发出耀眼的蓝光，一道能量波从掌心射出，击中怪物胸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怪物体内的蓝色纹路突然与季岚的同步闪烁，然后整个生物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秦烨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一枪爆头。怪物终于倒下，蓝色黏液从伤口汩汩流出。

“你...刚才做了什么？“秦烨喘息着问，手按着流血的手臂。

季岚自己也震惊不已：“我不知道。我...看到了它要攻击你，然后本能地...“她看着自己的手，纹路正逐渐暗淡，“晶体以某种方式控制了它体内的技术。“

秦烨检查着怪物的残骸：“这不是普通特派员。吴博士一定开发了新一代...更接近机器而非人类。“他指着那些暴露的有机组织，“看，这些蓝色物质——它们几乎和守望者晶体是同源的，但被扭曲了。“

季岚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秦烨及时扶住她：“怎么了？“

“头好痛...“她闭上眼睛，一阵剧痛从后脑蔓延至全身。纹路再次发光，但这次伴随着皮肤灼烧般的疼痛，“使用能力...有代价。“

秦烨二话不说抱起她，快速返回驾驶舱。季岚的意识时断时续，只模糊感觉到被轻轻放在座椅上，然后是医疗喷雾的冰冷触感和绷带的轻微压力。

当她再次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船员舱的床上，秦烨坐在旁边椅子上，正在检查脉冲手枪的能量读数。他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但制服上的血迹显示伤势不轻。

“多久了？“她虚弱地问。

“四小时。“秦烨放下武器，“你的体温一度飙到40度，纹路覆盖了全身。我以为...“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我以为你要变成那种东西了。“

季岚尝试坐起来，全身肌肉抗议着：“不会的。晶体...它和吴博士的仿制品不同。它选择了我，而不是被强行植入。“她想起怪物体内那些扭曲的纹路，“他在虐待那种技术。“

秦烨沉默片刻，然后突然说：“我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南极。“

季岚看向他，等待他继续。秦烨很少谈起那次任务，那是他的噩梦来源。

“遗迹深处有一种...生物机械混合体。“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守卫。我们小队有七个人，只有我和老鹰活着出来，就是因为那些东西。“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口的晶体，“我得到这个纪念品的方式...不太优雅。它从一个垂死的守卫胸口挖出来的，还带着它的血。“

季岚能想象那个画面——年轻的秦烨，在黑暗冰冷的外星遗迹中，为了生存做出绝望的选择。难怪他对守望者技术如此警惕。

“老鹰的情况更糟。“秦烨继续说，“他直接接触了遗迹中的某种液体...腐蚀了他半个身体。军方'修复'了他，用机械部件替代失去的组织，但...“他摇摇头，“从那以后，他就变了。不只是外表，内心也是。“

季岚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们是英雄。发现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然后被军方封存研究，变成了吴博士那样的怪物的摇篮。“秦烨苦笑，“真棒的遗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飞船的嗡鸣成为唯一的背景音。季岚突然意识到她还握着秦烨的手，但他没有抽走。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暖，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茧。

“我父亲也是。“她轻声说，“研究了一辈子外星信号，最后发现它们可能是毁灭的预兆。他一定感到...无比愧疚。“

秦烨看着她：“所以你才这么执着于这个任务。不只是科学好奇，而是弥补他的遗憾。“

季岚点点头，喉咙发紧：“他试图警告世界，却被当成疯子。我不能让他的警告再次被忽视。“

秦烨的手轻轻收紧：“我们会找出真相。关于守望者，关于吞噬者，关于一切。“

就在这时，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全船。两人立刻冲向驾驶舱。

控制台显示，飞船后方发生了能量波动——不是引擎故障，而是某种外部干扰。

“那是什么？“季岚调出外部摄像头画面，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太空中，就在他们后方不远处，空间本身似乎在扭曲，形成一个模糊的漩涡状结构。更可怕的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里缓缓出现——一个细长的黑色物体，像是某种探测器的尖端。

“上帝啊...“秦烨的声音充满震惊，“有人在追踪我们。通过虫洞。“

季岚的晶体突然剧烈发热，纹路在她全身疯狂闪烁。一段信息直接涌入她的意识：

[警告][吞噬者探测器][发现][逃离]

然后是一组坐标，不同于他们原定的目的地——更近，指向太阳系外围的某个点。

“我们必须改变航向。“季岚迅速输入新坐标，“那个东西...它是吞噬者的先锋。如果它锁定我们...“

秦烨立刻理解情况的紧急性，启动紧急规避程序。飞船引擎尖啸着，改变航向。但那个黑色物体已经完全穿过虫洞，开始加速向他们追来！

“太快了！“秦烨咬牙道，“我们需要甩掉它。“

季岚看向晶体，它现在几乎灼热到无法触碰：“也许...也许我能再次使用那种能力。干扰它的系统。“

“不！“秦烨厉声反对，“上次几乎要了你的命！“

“没有选择了！“季岚紧握晶体，准备接受那种痛苦的连接。

就在这时，另一个警报响起——前方出现新的空间扭曲！又一个虫洞正在形成，比第一个更大。

“我们被夹击了？“秦烨绝望地问。

但季岚的纹路突然平静下来，晶体传递出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从新虫洞中出现的不是黑色探测器，而是一个熟悉的形状——液态金属般流动的表面，偶尔闪烁的彩虹色光晕。

“观察者一号！“季岚惊呼，“它回来了！“

守望者探测器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太空，直接迎向那个黑色入侵者。两者相撞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蓝光，然后...

双双消失了。空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它们去哪了？“秦烨警惕地扫描着周围空间。

季岚的晶体给出了答案：[战斗][折叠空间][安全][继续]

“观察者一号把战斗带到了另一个维度...或者空间层面。它给了我们逃跑的机会。“季岚输入全速前进的指令，“新坐标指向柯伊伯带外围的一个天体。晶体认为那里有安全港。“

秦烨点点头，启动引擎。飞船加速驶向太阳系边缘，身后是暂时平静的太空。但两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吞噬者已经发现了人类。而观察者一号...它到底是守护者，还是另一种危险的先导？

季岚看着渐渐变小的太阳，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预感——这次逃亡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皮肤上那些发光的纹路，正无声地提醒着她：无论她愿不愿意，她已经成为了这场星际博弈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