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死在冬夜

昙生死在冬日的雪夜里，和她出生时候一样寒冷的天气。

舟阳记得她提起过，母亲厌恶她的理由——

“大约是，天气冷，那时候剖腹产太疼了。伤口也太难看了。所以生下来，就迫不及待往外送，还总记不得受难日。这一点，”昙生转头看向前方的夜景，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和她倒是很像。”

舟阳其实一直不理解昙生的烦恼，世界上被父母忽视的独生子女那么多，大家不都过得好好的，何况她还有一个哥哥，虽然，似乎关系不好。但昙生把他当知己，舟阳也就默认了，好看又调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舟阳也没想过要和她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带着她，自己也挺有面子的，兄弟们看自己的眼神，也多了些羡殷。

说实话，昙生长得确实好看，性子也好。但和她深入了解后，舟阳就发现了她的问题，她不是一个懂得维持关系的人。她不懂得独处，也不懂的与同一个人长期相处。舟阳也没有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但昙生却在一次醉酒后主动提起。

“我以前，被迫学会独处。我害怕一个人，但我更害怕他们回家，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负担。”说完自己又笑了，“不过现在不会啦，我又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干杯！”

“干杯。”一饮而尽。

那样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可她怎么就真的离开了呢？舟阳只记得那天出游前，她开玩笑似的说的话，“现代人没隐私，要是哪天我不小心嗝屁了，记得帮我注销社交账号烧掉硬盘手机。”那时候舟阳正想着刚刚加上号码的女生，胡乱应了句ok。

搜查队其实没有找到昙生的尸首，但悬崖上有很多血。他们说，可能她在身上划了伤口，让自己淹死后尽快被鱼吃掉。可舟阳记得她怕疼，连割了手都要假哭，怎么可能会是她自己割的。看多了电视节目的他下意识想到她可能遇到变态杀手了，但后来法医告诉他，崖边的匕首和鞋子上，只有昙生自己的指纹。

昙生的手机一星期后被舟阳认领，他试了试她的生日，自己的生日，都不对，直到有次喝了酒之后，胡乱用她妈妈的生日，才打开了。然后第二天，舟阳才去了她家，发现她家里空空的，只有一台摄像机放在地上，打开才发现，没有内存卡。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说过，要是哪天昙生买了新相机，就把这台古董相机送给他。可她只做到了一半。

舟阳突然有些恼火，想把那相机砸烂。她怎么能这样，轻易抹掉自己存在的痕迹？不对，还有手机。舟阳翻出手机，里面却也是空荡荡的。所有非原装软件都被删除，相册里一片空白。点开笔记本，却发现了一个记录。

舟阳迫不及待点开，却有些莫名其妙，里面只有一句话，“阿阳，醒醒吧。该回家了。”

阳台上投射进来的阳光一瞬间忽然变得不真实，舟阳出了一会儿神，甩了甩头，继续找手机里的蛛丝马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阿阳。”昙生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但莫名其妙地，他觉得这个称呼，很是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有很多人，这么叫过自己。

舟阳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好像，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记忆，仿佛最多只能记住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鬼。舟阳忽然觉得胳膊上汗毛竖起，手里的手机变得让人恐惧。这是怎么回事。

“叮叮叮”“咚！”

舟阳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一惊，昙生的手机就掉到了地板上。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捡起手机，想再看看那条笔记的内容。

“喂。”

“喂，儿子，回家吃饭吗？”是老妈。

“唔，行，吃什么？”舟阳一边解锁，一边应着。

“糖醋排骨，干煸四季豆，蒜蓉花蛤…”

“我靠！”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嫌不够啊，还没说…”

“不是，妈，我有事，先不回去吃饭了今天。”

“诶你不是说今晚带女朋友回来吃饭，你…”

“下次下次。挂啊了妈。”

舟阳趁老妈发火前挂了电话，仔细检查手机，那条记录不见了。是自己手滑不小心删掉了？

等等，老妈刚刚说什么女朋友？自己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点开通话记录，最近几条里面赫然有一个重复出现的名字—“永远十八的老婆大人”

这他妈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