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灵噩梦
张楚墨站在沸腾的人声之外，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紧紧锁在启灵法阵中心那个被冰蓝光晕包裹的身影上。十级满级的宣告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上心头，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右手手腕上那根缠绕着的柔软——栀子花头绳。微凉而熟悉的丝质触感，像一捧温柔的雪水，瞬间浇熄了心头的焦灼与不安。十年光阴的沉淀，早已让这抹素白浸润了某种深入骨髓的暖意，此刻悄然熨帖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眼底的紧张已被一种沉静的期待取代。“运气真好。”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刚刚走下法阵、正被无数艳羡目光包围的张可岚耳中。
张可岚脚步轻快，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挺起尚显单薄的胸膛，下巴扬得更高了：“哼哼！那当然！”她走到张楚墨面前，冰蓝色的灵力余韵还未完全从她眸中散去，使得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着一层清冷的辉光，“我就说我是受上天眷顾的全天下最漂亮美少女吧？这满级天赋，就是证明！”
张楚墨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仿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小模样，习惯性地就想泼冷水：“不就是先天满级灵力吗？等着瞧，我也行。”语气里是他一贯的、带着点少年意气的不服输。
“是吗？”张可岚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化的冰晶，她忽然粲然一笑，那笑容如同破开寒冰的第一缕暖阳，明媚得晃眼，“那好吧，看在你是我从小到大的‘小跟班’份上，今天本小姐心情特别好，决定把我的好运分你一点！”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煞有介事地对着张楚墨的方向虚虚一点，仿佛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福泽被传递了过去。
张楚墨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就多谢大小姐慷慨馈赠了。”
高台上，分殿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下一个，灵山村，张楚墨！”
所有的目光，带着尚未从上一个满级天才身上散去的热度，瞬间聚焦到这个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的少年身上。张楚墨不再多言，迈开坚定的步伐，踏上了那光芒流转、符文隐现的启灵法阵中央。
长老枯瘦的手指再次结印，古老的咒言低吟回荡。嗡鸣声中，柔和而强大的白光再次亮起，如同实质的水流，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张楚墨的身体托举起来，悬浮于法阵核心。无数乳白色的光点，比刚才更加活跃、更加密集，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星尘狂潮，呼啸着涌入他的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洪流瞬间在他四肢百骸奔腾起来，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最舒适的温泉里，冲刷着每一条细微的经脉。这股暖流奔腾汇聚，最终如同百川归海，朝着他胸腔内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奔涌而去！
就在所有暖流汇聚于心房核心的那一刹那——
轰隆！！！
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张楚墨的体内爆发！一道难以形容其璀璨、其恢弘的金色光柱，如同挣脱了亘古封印的神祇之矛，自他悬浮的身体冲天而起！光柱瞬间撕裂了灵盟分殿那坚固的穹顶，毫无阻碍地刺入高天！
天地，为之剧变！
原本晴朗湛蓝的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涂抹上了浓重的墨色。然而这并非黑夜的降临，无数颗前所未见的、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星辰，在天穹之上凭空点亮！一颗、两颗、十颗、百颗……顷刻之间，整片天空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熠熠生辉的黄金星海！浩瀚、神圣、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威压，取代了原本的日月，将整个灵韵城笼罩在一片辉煌而肃穆的金辉之下！城中所有生灵，无论凡人还是修士，皆不由自主地仰望苍穹，被这神迹般的景象震慑得心神失守，跪伏在地者不计其数。
而处于这天地异变中心的张楚墨，意识却在光柱爆发的瞬间，被卷入了一片狂暴的意识洪流之中！
无数道陌生而嘶哑、威严而悲怆、绝望而疯狂的声音，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狠狠扎进他的脑海，杂乱无章地嘶吼、咆哮、低语，与这些声音同步涌入的，是一幅幅破碎、扭曲、光怪陆离的记忆画面碎片，如同打碎的万花镜，在他意识深处疯狂闪烁、切割、重组：
他看到大地在哀鸣中不断崩裂，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吞噬着山川、河流、城市与生命，一派末日景象。“一切……都结束了吗？”（一个陌生却又带着奇异熟悉感的女声，疲惫而空茫，仿佛来自时光尽头。）
他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海洋在沸腾、咆哮，神圣中透着毁灭的气息。“背负神印之人……”（一个苍老到极致、仿佛跨越了无数纪元的低语，带着无上的恭敬与某种沉重的宿命感。）
他看到天穹裂开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豁口，无数形态狰狞、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恐怖魔兽，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中疯狂涌出，遮天蔽日，“竟然有这么多……”（一个年轻却充满极致绝望的男声，颤抖着，带着面对灭顶之灾的无力感。）
这些声音和画面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猛烈冲击着张楚墨脆弱的意识壁垒。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灵魂，要将他的头颅生生撑爆！他悬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突，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混乱洪流彻底撕碎、淹没之际，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冰冷、虚无的黑暗。
绝对的虚无中，一点妖异的红光，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亮起。
那红光迅速蔓延、生长，勾勒出清晰而诡异的轮廓——一朵巨大无比、花瓣层叠、仿佛由最粘稠的鲜血凝结而成的彼岸花，在他意识的虚空中缓缓绽放开来！每一片花瓣都流淌着猩红的光泽，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和无尽的死亡诱惑。
张楚墨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被那猩红的花蕊吸引，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下坠落！
光芒一闪，意识再次凝聚时，眼前的景象已彻底改变。
天空不再是辉煌的金色星海，而是被厚重的、翻滚着不祥青黑之色的乌云彻底遮蔽。云层深处，刺目的青色雷蛇与毁灭性的火红光芒疯狂交织、碰撞、炸裂，每一次闪烁都映照出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大地在燃烧，残破的建筑在火海中呻吟倒塌，焦黑的土地上遍布着巨大的坑洞和狰狞的裂痕。刺鼻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味道——这是一片彻头彻尾的末日焦土！
张楚墨茫然四顾，脚下踩着滚烫的瓦砾和灰烬。他惊恐地发现，就在他触目可及之处，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无数尸体！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被利刃撕裂，有的被无形的力量碾碎……死状凄惨，面目全非。浓稠的、近乎黑色的血液在焦土上肆意流淌，汇聚成令人心悸的小溪。
而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一具蜷缩着的、穿着染血素裙的娇小身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张可岚？！”张楚墨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拂开少女脸上被血污和灰尘黏连的发丝——那张曾无数次在他面前巧笑倩兮、此刻却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不是张可岚又是谁？！
“张可岚！醒醒！张可岚！”他疯狂地摇晃着她冰冷而绵软的身体，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然而，怀中的少女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再也不会因他的话语而颤动，再也不会因他的玩笑而嗔怒。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只有这片燃烧大地发出的低沉悲鸣。
轰——！！！
天穹之上，一声远比惊雷恐怖百倍的爆炸轰然炸响！空间仿佛都被撕裂！紧接着，一道粗壮得如同擎天巨柱般的青色雷霆，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撕裂层层乌云，带着天罚般的威势，狠狠劈落在距离张楚墨仅仅数丈之遥的焦土之上！
大地在狂暴的雷霆下哀鸣、熔化、形成一个巨大的熔岩深坑！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电弧，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将张楚墨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滚烫的瓦砾堆中。
烟尘与刺目的电光缓缓散去，一个巨大、狰狞、散发着令万物战栗的恐怖气息的身影，从深坑中央的雷光中，如同魔神般缓缓站起！
它身高数丈，体表覆盖着暗青色的、仿佛金属又似岩石的厚重甲壳，上面遍布着流淌着幽光的暗金色诡异魔纹。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胆寒的是它背后那对巨大的、如同染血蝙蝠般的暗红色肉翼，每一次轻微扇动，都带起腥臭的飓风。它那如同蜥蜴般的头颅上，一双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竖瞳，冰冷、残忍、毫无感情，如同看待蝼蚁般锁定了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张楚墨。
而在它那覆盖着利爪的巨大手掌中，如同拎着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赫然抓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少女！少女的衣饰陌生，面容也并非张可岚，却让张楚墨的灵魂深处骤然涌起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与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在无数个轮回的尽头，都曾见过这张脸！
少女艰难地抬起头，破碎的视线穿透血污和凌乱的发丝，死死地锁定了张楚墨的方向。她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发出微不可闻、却如同泣血般的嘶喊：
“张楚墨……快……走！！！”
那魔神般的怪物似乎被这微弱的挣扎所激怒，燃烧着青焰的竖瞳中掠过一丝残忍的戏谑。它缓缓抬起另一只巨大的手掌，掌心之中，一团极度凝练、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青色雷光疯狂凝聚、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嗡鸣！那光芒之盛，仿佛握着一颗即将爆裂的青色太阳！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那团毁灭性的雷光，如同咆哮的青色怒龙，朝着张楚墨的方向，无情地吞噬而来！
视野，瞬间被那充斥天地的、代表湮灭的青色所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