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想和朋友在一起
冰冷的绝望如同蛛网，将夏琳紧紧缠绕。她瘫软在粗糙的树根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反噬带来的剧痛，视野因脱力和剧痛而阵阵发黑。那些被贪婪蒙蔽双眼的追杀者，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兵刃在穿过林隙的破碎阳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寒芒。死亡的阴影，浓重得令人窒息。
“小丫头，别挣扎了，乖乖跟我们走！”
“十万上品灵石，足够兄弟们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污言秽语和贪婪的哄笑声如同毒刺，刺入夏琳的耳膜。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泪水无声滑落。无力反抗，无处可逃……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为首者粗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刹那——
轰！轰！
两道身影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狂暴的气浪瞬间将地面厚厚的腐叶和尘土掀起，形成一圈冲击波，狠狠撞在最前面的几个追杀者身上！那几个倒霉蛋惨叫一声，如同破麻袋般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
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稳稳落地，如同磐石般挡在了夏琳与追杀者之间！左侧少女一身利落劲装，冰蓝色的发丝在气浪中飞扬，眼神锐利如刀，正是张可岚！右侧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沉凝，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正是张楚墨！
“还好赶上了！”张可岚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目光如电般扫过面前这群乌合之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喂，呆头墨，你上我上？”
张楚墨的目光越过人群，迅速锁定在树下蜷缩的、气息奄奄的夏琳身上，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强压怒意，声音冷冽如冰：“你搞定这群杂碎，我去看看夏琳！”
“好嘞！交给我吧！”张可岚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清脆的爆响，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正好拿他们试试手，活动活动筋骨！”
“自己小心。”张楚墨叮嘱一句，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掠至夏琳身边。
“哼，一群被钱糊了眼的杂鱼罢了，也配让本小姐小心？”张可岚傲然一笑，面对重新聚拢、目露凶光扑上来的追杀者们，她深吸一口气。
嗡！
一股仿佛来自极地深渊的极致寒意，毫无征兆地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空气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白霜！周围的温度骤降，连光线都似乎被这极寒扭曲、冻结！
她抬起白皙的手掌，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汹涌扑来的人潮。
刹那间，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雪白色寒流，如同苏醒的冰河之灵，自她掌心咆哮而出！那寒流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冻结声！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追杀者，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们的动作、表情、甚至呼出的白气，都在刹那间凝固！冰蓝色的坚冰如同活物般从他们的脚底飞速蔓延而上，眨眼间便将他们彻底冻结，化作一尊尊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冰雕！这恐怖的冻结并未停止，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后续的追杀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流席卷全身，意识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与冰冷！
不过呼吸之间，方才还喧嚣嘈杂、杀气腾腾的林间空地，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冰蓝世界。数十个追杀者保持着前冲、挥刀、狞笑的动作，被永恒地冻结在原地，如同最诡异的冰雕群。阳光穿过树冠，照射在晶莹剔透的冰层上，折射出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张可岚缓缓收回手掌，周身萦绕的恐怖寒气也随之收敛。她轻轻吐出一口白雾，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眼神淡漠地扫过这片冰封的“艺术品”。
另一边，张楚墨已半跪在夏琳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虚弱无力的身体扶靠在自己臂弯里。“夏琳！夏琳！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和心疼，手指轻轻拂开她脸上沾染的泥土和泪痕。
感受到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和温度，夏琳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在张楚墨写满担忧的脸上。“楚墨……可岚……你们……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微弱嘶哑，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隐秘的委屈。
“你这个笨蛋！”张楚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心疼的责备，“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们是朋友！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有危险一起扛，有麻烦一起闯！谁允许你一个人偷偷溜走的？！”
“可是……”夏琳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通缉令的事情……你们……你们也知道了吧？我……”她说不下去，那份被整个大陆追捕的污名和恐惧，如同沉重的枷锁。
“一个假的通缉令有什么可怕的！”张楚墨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怀疑，“夏琳，我告诉你，我张楚墨就算眼瞎了心盲了，也绝对相信你！刺杀冰皇？开什么玩笑！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我？”夏琳的泪水终于决堤，滚烫地落在张楚墨的手背上，“就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个词语，在经历了半年的背叛、追杀和世态炎凉后，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沉重。
“对！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张楚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不容置疑的信任，“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信你，就是信你！”
“可是……我……”夏琳心中翻江倒海。在启灵法阵中，当那狂暴火柱冲霄而起的瞬间，她的意识便被拖入了一片末日般的景象！那是一片燃烧的焦土，天空是令人心悸的暗沉赤红，仿佛被泼洒了凝固的血液，巨大的、流淌着熔岩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布满苍穹。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恶臭和浓重的血腥味。大地在剧烈震颤、崩裂，巨大的深渊吞噬着残破的城市和哀嚎的生灵。无数形态狰狞、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恐怖魔兽，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撕裂的天幕豁口中疯狂涌出！它们嘶吼着，践踏着，毁灭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而就在这片炼狱的中心，她看到了张楚墨！他浑身浴血，金色的灵力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他挡在她身前，背后是一道深可见骨、几乎将他身体贯穿的巨大爪痕，金色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那双总是带着温暖和坚定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不舍，艰难地翕动着嘴唇，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挤出三个破碎的音节：“活……下……去……”
话音未落，一道毁灭性的漆黑光柱如同死神的裁决，瞬间将他彻底吞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化为飞灰，看着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彻底黯淡……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半年前看着爹娘和姐姐……更让她恐惧的是，在离开灵盟分殿时，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些来自暗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窥探目光！那绝非为了赏金而来的乌合之众，而是更隐秘、更可怕的存在！再加上城墙上的通缉令，如同催命符般昭示着无休止的追杀！她不能……不能让他因自己而死！
“别可是了！”张楚墨想将她搂得更紧，给予她力量。
“不！”夏琳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张楚墨的怀抱，挣扎着想站起来独自离开，“跟我在一起……你们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不能……不能再连累你们了！”然而，秘法的反噬和身体的虚弱远超她的想象，双脚刚一沾地，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夏琳！”张楚墨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再次伸出双臂，稳稳地将她倒下的身体重新接住，紧紧抱在怀里。这一次，夏琳没有再挣扎。她倒在张楚墨坚实温暖的怀抱中，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推开他，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是身体真的虚弱到了极点？还是内心深处那份对这份温暖的贪恋和依赖，让她根本不愿、也无力推开？
“我们是朋友，”张楚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别想再一个人扛了，夏琳，你扛不住的！让我们帮你！”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夏琳心中层层叠叠的恐惧和绝望的坚冰。那份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半年的冰冷与疲惫，在这一刻彻底将她淹没。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独自背负仇恨和逃亡，可以为了不连累他人而斩断所有牵绊。可直到此刻，被这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暖紧紧包围，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么害怕孤独，有多么渴望这份依靠！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顾虑，在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温暖面前，轰然崩塌。
“对不起……对不起……”夏琳再也抑制不住，将脸深深埋进张楚墨的胸膛，压抑了半年的委屈、恐惧、孤独和感动，如同开闸的洪水，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她伸出虚弱的双臂，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回抱住了张楚墨，仿佛抱住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与祈求：
“我想……我想和你们一起！我想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再也不想一个人了……我……我什么都做不到……”（末日幻境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突然被夏琳如此用力地抱住，张楚墨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悸动再次悄然涌现，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珍重地回抱住了怀中颤抖哭泣的少女，用行动传递着无声的承诺和守护。
就在这时，夏琳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结束了战斗的张可岚正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棵被冰霜覆盖的树干上，脸上挂着促狭而八卦满满的笑容，一双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呀！”夏琳如同受惊的小鹿，瞬间满脸通红，触电般松开了抱着张楚墨的手，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身体依旧虚弱，动作过猛之下，脚下又是一个趔趄！
“小心！”张楚墨眼疾手快，再次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夏琳低着头，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声如蚊蚋：“我……我没事了……”
“真没事？”张楚墨不放心地确认，扶着她手臂的手并未松开。
“嗯……”夏琳的声音细若游丝。
然而，温馨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远比张可岚的冰封之力更加深沉、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这片刚刚恢复平静的林间空地！
这股气息并非寒冷，也非灼热，而是一种纯粹的、碾压一切的“存在感”！如同万丈山岳轰然压下，又如同无垠深海倒灌而来！空气瞬间凝固，连风都停止了流动！那些被冰封的追杀者雕像表面，竟诡异地蔓延开细微的裂纹！张楚墨、张可岚、夏琳三人同时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冻结！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渺小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们！林间的鸟鸣虫嘶瞬间死寂，连飘落的树叶都凝固在半空！
就在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斗篷中的神秘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前方不足十丈的空地上。
他（她）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中心，所有的光线、声音、甚至时间，都因其存在而扭曲、臣服。宽大的兜帽完全遮蔽了面容，但在兜帽的阴影下，隐约可见一个覆盖着半张脸的、材质不明的暗银色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面具的眼部位置，并非空洞，而是镶嵌着两片薄如蝉翼的深色晶片，从中透出两点深邃、沉静、仿佛历经无尽岁月洗礼的幽深目光，平静无波地投射在三人身上。
这股恐怖的威压并非针对他们！它如同无形的潮汐，精准地扫过整片区域，重点碾压向那些被冰封的追杀者以及更远处林中蠢蠢欲动的窥探者气息！冰雕表面的裂纹瞬间扩大，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林中深处，几道原本隐匿潜伏、带着贪婪和恶意的气息，如同被滚水烫到的老鼠，发出一阵惊恐的意念波动，瞬间远遁，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秘人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矗立于时光长河中的礁石。那深不可测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却留下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敬畏的宁静。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飘落的树叶打着旋儿悄然落地。他（她）的目光在那根缠绕在张楚墨手腕上的栀子花头绳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夏琳苍白却写满惊悸的脸庞，最后落在张楚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