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切割
余单和余卿舟的父亲母亲早早就离他们而去了。
死前余卿舟被家里忙不迭地嫁给了景烛,而剩下的田地和宅子都分给了余单。
那两个念叨了余氏昔日门楣一辈子的老人到最后将所有的“指望”传给了余单。
作为家中独子的他得了这份“指望”,立马就卖了个好价钱,在镇子的牌桌和酒馆间流连,好不快意。
但等这份“指望”换来的几十贯钱彻底没了以后。
余单只得找余卿舟哭诉,声称自己志在连绵大山。
要做猎户,只缺装备。
余卿舟最后没和景烛说,偷偷将自己带来的嫁妆变卖了一半,给了自己的这个弟弟。
而这也是她格外宝贝剩下嫁妆的原因。
但这份嫁妆也没变成猎户用的长弓、短匕,反变成了牌桌上最后才被推倒下的叶子牌。
此后的日子里,余单时不时就会到景烛家打秋风,还与景烛说镇上哪家人在牌桌上发家致富的事情。
多半都是在牌桌上的道听途说。
“凭什么他们能赢?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我是真有实力的,就缺些本钱……姐夫。”
这样的话景烛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根据他上一世在手机上的见多识广,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小舅子是什么玩意。
只是缺个切割的机会。
毕竟余卿舟嫁到他家当真是无怨无悔,而且给余单的钱财也都是余卿舟自己在支。
妻子如此,他暂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世情摆在这里。
……
当景烛走到家门口听到余单的声音时,立刻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走进宅子时,余单正跪在院子里的地上痛哭流涕,而景萍和余卿舟则站在台阶上。
景萍将自己的娘亲护在身后,一脸厌烦地看着台阶下哭泣的舅舅。
而余卿舟则是满面地愁容。
“滚远点,再来烦我爹娘,我就去灶房拿刀给你手剁了,死赌狗。”
景萍怒骂出声。
景家四个小的都不喜欢这个舅舅。
因为小时候每逢对方来,家里的肉就不够他们分了。
而彼时景烛还在攒祖宅要的钱,家里更是顿顿拮据,以填饱肚子作为最低要求。
至于她骂的词……自然是从景烛身上学来的。
“你这小丫头,哪里学的这种词?合该放我们余家教养,看看你娘多知书达理!”
余单立刻从地上爬起,对着景萍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
“我娘那是自己人好,与你们的教养有什么关系?”景萍转身就要往灶房走。
而余卿舟拦下了景萍,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丈夫。
“夫君。”“爹!”
女人轻声呼唤,而女孩则是一把扑到了景烛的怀中。
“他又来了,爹,等我再大些,指定能给他赶得远远的。”
景萍在他怀里低声说道。
“没事。”
景烛抱了抱小丫头,旋即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和小舅子。
“余单,腊肉吃完了?”
他寒暄着说道。
“那没有,姐夫,我来是有其他事情的,你这次得救我!”
余单急忙说道,还拍着裤子上的尘埃往景烛的身边凑,一脸的谄媚之色。
“救你?你不是好好的吗?”
景烛假装诧异。
“姐夫,我被坑了啊!我原本想做些生意,往何家借了笔钱,没想到被骗了钱。”
余单急忙解释。
景烛知道是什么生意,余卿舟自然也知道是什么生意,而余单自己却不愿知道什么生意。
“你怎么会向何家借钱?”
余卿舟闻言,开口怒问道。
“姐,你凶什么?那何家的子母钱生意做得这般好,家大业大的,自然是去何家借钱。”
余单嘟囔。
“你借了多少?”
“母钱四十贯整,贡瓷日后即还。”余单不假思索道。
他瞒了十贯,脑子里想着自己回头可以先借了再去赢十贯,这样面上也不至于太难看。
“四十贯?”
余卿舟听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耳朵.
“你可知道四十贯够一个六口之家过活多久?
够四个孩子读一年的私塾,够买一个我家昔日的小宅子!”
先前的几次,余单来找他借钱也不过是几贯,偶尔上了十几贯也就给了。
这次未免也太过夸张。
“姐,姐夫,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你家肯定有钱的对吗?何老板说你家本该向他借钱的,但是没有,肯定是有了生财之道。”
余单听见姐姐的语气都不同于昔日了,知道事情有些难了,于是慌不择言道。
“本该向他家借钱?”
景烛捕捉到对方话语,这是什么意思?何家料定了他景家会去借钱?
回想近日,能够让他家借钱的大事,也就进贡灵瓷这一件大事了。
“对啊!姐夫,何老板就是这么说的,你肯定最近有什么生财的法子了才没去的吧!”
余单完全相信何明光所言,急切开口道。
景烛心中关于祖宅灵瓷这个坑的事,隐隐有了眉目。
他没有回应余单,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妻子。
微微皱眉,轻轻摇头。
余卿舟神色挣扎了半刻,又抚了抚自己手腕上随嫁过来的镯子,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
“余单。”
她很少直呼自己弟弟的名字。
“这镯子你拿去,能还多少还多少。往后,我们两家就不走动了。”
余单瞬间瞪圆了眼睛:“姐,你说什么呢?余卿舟,你说什么呢?你姓余!”
“但现在是景家人。”
余卿舟正了正嗓子。
“我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合该反思下自己作为。”
女人脱下了手中的镯子,缓步走下台阶,不由分说地丢在了余单的身前,而后打开了宅院的门。
“你!姐夫……”余单转头看向景烛,后者却是已走进了屋子。
“好!你们一家都好!”
余单一把抓起了镯子,转头冲出了宅院。
余卿舟缓缓靠在了景家祖宅脱了漆的门柱上,手中抠弄着上面的木纹,片刻后轻叹了一句。
“夫君赎买回祖宅,将来是要开新族谱,立新家规,建新祠堂的。余卿舟啊余卿舟,学着有个主母的样子吧!”
她将叹息丢在了陈年木料的粉尘里,转头继续忙活院子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