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被玷污的大地
“至高的穹苍之主,五芒星阵的统御者,请垂听吾之祈愿!
汝之虔仆于此立契,谨遵太古禁断之誓约!
献吾精血,燃吾魔力,化此锁钥,洞开四界之门扉!
凭吾不灭之魂灵,召请异界之强者降世,助吾重启这世界!——空间召唤!”
血月当空,诡谲的红光倾泻而下,浸染了窗内五根玄墨般的石柱。
随着最后一句咒言消散,石柱骤然亮起,无数细碎的血色光点自柱身升腾、奔涌,如活物般在虚空之中汇聚、交织——
最终,一道由纯粹血光凝结而成的巨大五芒星阵,轰然烙印于地面!
“成!成功了!世界...终...终于有救了!”
那具原本充盈着蓬勃生机的躯体,如同被无形之手瞬间攫取了所有精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槁下去。
炽热的鲜血猛地从七窍之中激射而出,殷红的血流如同活蛇,在空中扭曲、汇聚,最终尽数灌注于地面那幽光流转的五芒星阵。
法阵中心,血光骤然沸腾!一道模糊的轮廓,缓缓自沸腾的血光中凝聚、升起,最终,巍然矗立在那具新生的干尸面前。
翻涌的血光如同退潮般骤然溃散!
然而,跪伏于地的干尸面前——
并非撕裂虚空而来的伟岸神魔,亦非携带着毁灭气息的异界巨擘……
而是一具扭曲、焦黑、仿佛被地狱业火焚烧了万载的残骸!
它蜷缩着,比地上那具因献祭而生的干尸,更加破败,更加死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枯朽气息。这……就是契约所承诺的“强者”?
“为…为什么?!不…不该是这样!!”
干枯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理解的巨大荒谬与彻底崩坏的绝望。
他干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骗局…他们是…一切都是…骗…”
话语戛然而止。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无声流淌,血月西沉,那诡谲的光辉终于再次偏移,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笼罩了地上那团蜷缩的焦黑残骸。
刹那间——
焦骸表面,无数细若游丝的血色光点骤然亮起!它们如同饥渴了亿万年的活体孢子,疯狂地攫取、吞噬着倾泻而下的月华!
天色渐明,血月隐没。
覆盖在那瘦弱躯体上的焦黑外壳,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紧接着,如同破碎的陶俑般,寸寸龟裂、剥落!
当最后一片焦壳“咔哒”一声砸落在地,阵法中央,一具少年的躯体,出现在微凉的晨光中。
“卧——槽——!!!”
一声中气十足、却带着明显稚嫩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寂静!
那少年如同被滚油烫到般猛地弹坐起来,呲牙咧嘴地揉搓着胳膊大腿:“嘶…疼疼疼疼!烧死老子了!”
他骂骂咧咧地环顾四周:断裂的诡异石柱、地面上焦黑的法阵纹路,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血腥的怪味……
少年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同样光洁的脑袋,脏话脱口而出:
“这他妈什么阴间地方?!给我干哪来了?还是国内吗?”
少年茫然四顾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正门口那具彻底失去生机的干尸上。
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
脑子里的CPU开始超频运转:
1.这干尸哥们儿死得也太行为艺术了,21世纪哪来这么原生态的木乃伊?火葬场都偷懒到这份上了?
2.地上这圈鬼画符,还在冒烟儿呢!旁边这破石头柱子,断得跟被哥斯拉踩过似的…哪个剧组搭景这么下血本?关键…摄像机呢?
3.头顶上…那玩意儿…他眯起眼,努力辨认着天边那轮将隐未隐、依旧透着不祥血色的月亮…这滤镜也太阴间了吧!
二十六年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教育在脑子里疯狂拉警报,但眼前这邪门到姥姥家的景象,像一记记重拳,把“科学”俩字砸得稀碎。
排除所有不可能……
一个在他看过的无数网文里被写烂了的词儿,带着一股荒谬绝伦的力量,猛地撞进脑海——
“操!!!”少年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声音都劈了叉:
“老子这他妈…是赶上穿越大潮,重生异世界了?!开局就送干尸手办和阴间月景…新手大礼包也太硬核了吧!”
“稳住!顾南风!你他妈给我稳住!”
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嘴里条件反射般念叨着现代人的应激流程:
“遇到这种事…先不要慌…得先发个朋友圈…卧槽不对!”
他猛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下:
“这鬼地方哪来的5G信号!朋友圈坟头蹦迪呢?!是看金手指!金手指啊大哥!”
顾南风猛地甩了甩光滑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
“等等…这事儿不对!”
他死死盯着自己苍白到透明的手掌,记忆碎片裹挟着灼热与惨嚎,狠狠撞向脑海:
“那栋楼…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四楼…404的储物室,火是从那里开始的…上千号人…老人、小孩、护士…妈的…全在楼里…”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焦糊味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他的脊背。
顾南风,京州大学医学院本硕连读,顶着学霸光环,刚以全优成绩毕业,就被直接空降到全市最顶尖的市一院实习。
实习通知书到手那天,他对着镜子演练了半小时“顾医生查房专用微笑”,连白大褂的褶皱都透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遐想:
“就凭哥们儿这张脸,这学历,这单位…护士站那姹紫嫣红的花海,还不是任我采撷?拉拉小手是基本操作,聊聊人生是日常调剂,片叶不沾身那是境界!从此升职加薪,迎娶…呃,至少走向财务自由的小康之路,指日可待啊!”
结果呢?
命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附赠一场滔天大火!
“妈的!”顾南风看着自己这具“赎罪之躯”,悲从中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满打满算…老子那神仙日子就过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啊!”
“一个礼拜能干嘛?!”
“病历才刚摸清,科室怎么走还迷糊呢!就连护士妹妹的名字都还没认全乎呢!花海?老子连他妈花骨朵都没摸着一个!刚迈进去一只脚,连花香都没闻够呢…啪叽!地狱直通车就给老子发车了?!”
“这操蛋的人生体验卡…试用期也太短了吧!”
良久,顾南风缓过神来!
“妈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哥们儿借你身皮用用!”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那股直冲脑门的腐朽之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干尸宽大袍服的腰间束带。
“嘶…这味儿…比解剖室泡了三年的标本还冲!”
他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费力地解开绳结,将那件厚重、沾满污垢的黑色外袍,从干尸身上一点点剥离下来。
顾南风别扭地扭了扭腰,感受着粗糙布料摩擦着新皮肤带来的微妙触感,长长舒了口气:“呼!总算没有凉飕飕的灌风感了!谢了哥们儿,虽然你这袍子品味…嗯…挺深沉的。”
“现在咋整?”他挠了挠头皮,对着地上的“尸兄”开始了单方面的诉苦加讨债:
“金手指?没见着!系统?404 Not Found!连一身原厂毛都赔得精光!你把兄弟我召唤过来,甭管是当救世主还是当苦力,总得给点启动资金吧?!新手大礼包呢?!”
“就一身你穿到包浆的破袍子?!一根连烧火都嫌它不争气的破棍子?!”
“差评!必须差评!等老子找到你们这儿的‘穿越者客服中心’,第一件事就是投诉你虚假宣传,服务缩水!”
吼完,他喘着粗气,走到法阵面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凝聚毕生功力。他猛地将那根“神级烧火棍”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掐了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古怪法印,气沉丹田,用一种极其夸张、近乎唱戏的腔调地吼道: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过往神明都听真咯——!”
“我!顾南风!愿以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王铁柱十年阳寿为祭!换取归家之路畅通无阻!!”
“坐标锁定:地球!种花家!京市!天上人间至尊VIP包厢门口!!”
“急急如律令!给老子…起阵!!”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仿佛要爆出来,同时握着“法杖”的手还装模作样地凌空画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圈儿,宽大的黑袍袖子甩得虎虎生风,颇有几分跳大神的癫狂架势。
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预想中的霞光万道、空间撕裂、传送门大开…通通没有发生。
连一丝微风都没搅动。
“嘎——嘎——嘎——”
不知从石屋哪个缝隙里,适时地传来几声嘶哑、充满嘲讽意味的…疑似乌鸦的叫声。
“咳!咳咳咳…”顾南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背景音效”和绝对的冷场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高举“法杖”的手臂僵在半空,显得无比滑稽。
他脸上那副“老子要逆天改命”的庄严肃穆瞬间垮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尴尬、失望和“果然如此”的蛋疼表情。
“哈…哈哈哈!”
几秒后,他猛地爆发出几声干涩的大笑:
“果然!果然没那么容易!我就知道!王铁柱那小子命硬得很,十年阳寿根本不够看!这破异界的‘跨界漫游费’,怕是得烧他个百八十年才够!”
“得嘞,‘铁柱兄’,算你丫走运!”
“行吧!”
“既来之,则安之!哥们儿认栽!”
“先战略转移!找个有活人喘气儿的地方安顿下来才是正经!”
“老子就不信了!我一个堂堂211毕业的卷王之王、医学高材生、现代知识武装到牙齿的穿越者…还能在这破地方混不下去?!”
“没系统咋了?没金手指咋了?没毛…呃,这个略过!知识就是力量!脑子就是金矿!哥们儿这智商,搁这儿妥妥的降维打击!”
口号喊得震天响,仿佛要把这石头屋子都震塌。
然而,当他深吸一口气,攥紧那根唯一的“武器兼拐杖”,真正转身,面向那扇通往石屋之外的石门时——
一股混合着霉味、未知恐惧和深渊特有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传来水滴落在无尽深处的空洞回响,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低沉嘶鸣。
那根刚刚还被他用来“打气”的烧火棍,此刻握在手心微微出汗
“妈的…”顾南风喉咙滚动了一下,那句“降维打击”的豪言壮语似乎还在石屋里回荡,但身体却诚实地僵在了门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散发着陈年尸气的宽大黑袍,又掂量了一下手里这根连烧火都费劲的“神杖”,最后瞥了一眼身后那堆沉默的、唯一的“家当”——破石头。
“淦!”他猛地一咬牙,像是要把所有恐惧都嚼碎了咽下去,对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发出了踏入深渊的第一步宣言,声音不大,却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
“…走你!”
随即,那裹在过于宽大黑袍里的身影,一头扎进了石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那扇歪斜的石门,像一个沉默的墓碑,矗立在死寂的第九层魔窟里。石门内,隐约还能听到他渐行渐远的、强作镇定的嘟囔随风飘来:
“…稳住,顾医生…就当…就当查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