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伪烬焚炉
劫烬剑刺入胸膛的刹那，韩铮没有感到剧痛。
只有一种冰冷的、贯穿一切的虚无感，自剑尖蔓延开来，迅速冻结了四肢百骸。剑柄处那道暗红色的锁链烙印，如同苏醒的毒蛇，贪婪地吮吸着他胸口伪道印记中奔涌的力量。冰蓝的守护、赤金的暴烈、幽蓝的锋芒、灰暗的劫气……所有被强行糅合的力量，此刻都成了滋养锁链的养料。烙印的纹路在剑柄上蜿蜒亮起，暗红的光芒越来越盛，与沉渊深处那座永恒熔炉的脉动呼应共鸣。
锁链巨手悬停在半空，掌心齿轮锁链的烙印旋转停滞了一瞬，似乎连那冰冷无情的意志，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献祭”而产生了刹那的迟疑。
“哥！”
韩雨的尖叫撕心裂肺。她看着那柄吞噬着兄长一切力量的凶剑，看着那暗红锁链烙印贪婪地汲取着伪道印记的光芒，赤金瞳孔中燃烧的星芒骤然爆裂！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超越恐惧的愤怒与守护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喷发！
“把哥哥还给我！”
她不再试图攻击那遥不可及的锁链巨手，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近在咫尺的劫烬剑！赤金与灰白交织的光芒在她周身沸腾，眉心的金环逆鳞印记前所未有的璀璨。她的双手，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狠狠抓向那暗红烙印流转的剑柄！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韩雨双手触及剑柄的刹那，刺耳的能量湮灭声骤然响起！暗红烙印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光芒，一股粘稠、沉重、带着终结意志的反噬之力狠狠撞入她的经脉！
“呃啊——！”剧痛让韩雨眼前一黑，双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她纤细的手指被烙印的反噬之力灼烧得皮开肉绽，焦黑一片，赤金的血液还未滴落就被蒸发成腥甜的金色雾气。但她没有松手！十指如同钢钎，死死抠入剑柄的纹理，指骨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烙印深处，亿万世界被碾碎、被吞噬的永恒哀嚎，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韩雨的意识防线。
她看到了：
无尽熔炉：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维度壁垒，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熔炉矗立于时空尽头。炉壁非金非石，而是由无数正在燃烧、哀嚎、扭曲的星辰和世界残骸堆砌而成，每一条脉络都流淌着凝固的岩浆与凝固的魂灵。
齿轮锁链：巨大的、贯穿虚空的暗红锁链，如同熔炉的血管神经，密密麻麻地缠绕其上，一端深深扎入炉膛内翻滚的混沌道果核心，另一端则延伸向诸天万界，穿透虚空，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个纪元、每一个世界诞生的气运、生机与……长生之望。
永恒回响：熔炉的核心，那枚残缺的混沌道果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亿万重复叠加的、扭曲的“回响”。那不是声音，而是被强行烙印、囚禁在道果内部的无尽纪元意志！它们曾是每一个时代的天道化身，是星辰运行的轨迹，是万物生灭的规律，如今却被熔炉强行剥离、粉碎、糅合，化为驱动道果运转、维持这虚假“永恒”的燃料！这些意志不甘地咆哮着，挣扎着，它们的每一次冲击都在道果表面留下细微的裂痕，却又被更多新生的锁链强行缝合、镇压。这是永恒的代价——以万代天道的寂灭，换取一枚窃道者手中腐朽的果实！一个囚禁了所有过往、以“永恒”为名的……巨大回音壁！
星骸轨迹：无数被抽干的世界如同干瘪的橘子皮，被锁链拖拽着，在熔炉周围形成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残骸星环。其中一颗布满巨大剑痕、通体银灰的残破星辰残骸，正沿着既定的轨迹滑向熔炉边缘的投料口——正是韩铮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星骸！它的毁灭，早已被标注在熔炉的“燃料清单”之上！
“永恒……回响……燃料……”韩雨的意识在无尽轮回的碾压下几近崩碎，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嘶吼而出。那锁链巨手，不过是熔炉延伸向此界、进行“燃料收割”的无数触须之一！而劫烬剑柄上的烙印，正是一条即将成型的、新的收割锁链！它在将韩铮的伪道之力，化为铸链的炉火！
“看到了？”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意念，如同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直接在韩铮、韩雨、甚至远处气息奄奄的云霓意识中响起。锁链巨手缓缓收回，掌心那枚齿轮锁链的烙印重新开始旋转，目标却不再仅仅是韩铮，而是锁定了整个星骸！“伪道劫材，星骸残烬，归炉之时已至。”
轰隆隆——！
整个沉渊剧震！星骸大地如同被巨人踩踏的蛋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流淌暗红岩浆的岩山轰然崩塌，熔岩如同喷涌的血柱，倒灌入深渊！头顶凝固的灰雾疯狂搅动，无数道与锁链巨手同源的暗红光芒刺破雾霭，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将这片区域彻底锁定！沉渊深处，那冰冷无情的意志彻底苏醒，贪婪地笼罩而下，要将这片星骸残骸连同其上挣扎的生命，一同投入熔炉的巨口！
“归……你……娘……的……炉！”韩铮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野兽濒死的咆哮，从劫烬剑贯穿的胸膛深处挤出。
就在锁链烙印的光芒达到最盛、即将彻底控制劫烬剑完成最终转化的刹那——
嗡！
韩铮胸口那枚被劫烬剑钉穿、光芒黯淡到极点的伪道印记，核心处那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冰蓝光芒，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那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意志的燃烧！一种守护的决绝！一种在万劫焚身之际，对窃道者最彻底的……叛逆！
“沐璃……助我！”韩铮的意识在燃烧中狂吼。
冰蓝光芒猛地向内坍缩！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奇点！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绝对零度的极致冰寒，瞬间冻结了剑尖刺入的伤口，冻结了奔流向剑柄的伪道之力，甚至……冻结了剑柄上那疯狂流转的暗红烙印！
咔！咔！咔！
劫烬剑的剑身，连同剑柄上那道贪婪的锁链烙印，瞬间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流转着星屑寒芒的冰晶！暗红的光芒被强行凝固，锁链烙印的流转戛然而止！一股源自苏沐璃最后残灵、糅合了伪道印记所有残余力量的终极冰封之力，将劫烬剑与韩铮的身体，短暂地、强行地……焊死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雨儿！”韩铮的意念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韩雨濒临破碎的意识！
韩雨猛地从永恒回响的碾压幻境中惊醒！眉心的金环逆鳞印记因兄长那声嘶吼而疯狂搏动！她瞳孔深处，那因窥见熔炉核心而烙印下的“永恒回响”轨迹，瞬间被点燃！
“给我……断开啊！”韩雨发出泣血的尖啸！她不顾双臂被烙印反噬灼烧得焦黑见骨，十指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抓住被冰封的剑柄！她所有的力量，逆鳞皇血的暴烈，星骸共鸣的坚韧，窥见永恒轨迹的洞察力，以及那超越一切的守护意志，化作两道凝练到极致的、由无数细小金色数据链和星芒轨迹构成的“解析之光”，狠狠注入被冰封的锁链烙印核心！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冰水！暗红的锁链烙印在冰封与解析的双重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哀鸣！烙印表面那些玄奥的齿轮锁链纹路，在韩雨“星髓瞳”的解析之光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精密机械，迅速分解、扭曲、崩解！
“坐标……癸亥象限……回响链条……节点……频率……”韩雨的意识在疯狂运转，瞳孔中倒映出烙印内部那由无数暗红能量流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绝望的锁链结构图。她赤金的血液顺着焦黑的手臂流淌在剑柄上，又被冰晶冻结，如同金色的脉络，强行嵌入烙印崩解的裂痕！
“焚伪道！斩锁链！”韩铮的意志在冰封与剧痛中咆哮。他不再压制体内被冰封的伪道之力，反而主动引动！胸口伪道印记在冰封中剧烈震荡，濒临崩溃的冰蓝核心猛地释放出最后一股力量——不再是守护的冰寒，而是……点燃伪道的劫火！
轰！
被冰封在剑身和胸口的伪道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赤金、幽蓝、灰暗的劫气在冰晶的约束下无法外泄，化作一股狂暴到极点、充满毁灭与悖逆意志的“伪道劫火”，沿着劫烬剑的剑身，狠狠冲向剑柄处那道正在崩解的锁链烙印！
冰与火！守护与叛逆！解析与毁灭！三股力量在劫烬剑柄处轰然交汇！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响彻整个沉渊！
劫烬剑柄上那道暗红色的、代表熔炉意志延伸的锁链烙印，在冰封、解析、劫火的三重绝杀下，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轰然爆碎！
无数暗红的碎片夹杂着冻结的冰屑和燃烧的伪道劫火，四散飞溅！一股混乱、狂暴、失去了锚定目标的终结之力从破碎的烙印中猛地炸开！
噗——！
韩铮和韩雨同时喷出大口鲜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被爆炸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劫烬剑脱离了韩铮的胸膛，带着剑柄处残留的、如同被挖去核心的狰狞凹槽，翻滚着插入远处的星骸岩石之中，灰暗的剑身光芒彻底熄灭，只余下凹槽边缘残余的暗红光芒如同垂死的蠕虫般明灭不定。
“蝼蚁……竟敢……损毁锚点……”锁链巨手第一次发出清晰的、带着怒意的意念波动，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卡住。它掌心那枚巨大的齿轮锁链烙印旋转骤然加速，粘稠的终结之力再次凝聚，目标死死锁定了被炸飞的韩铮和韩雨！沉渊深处，那冰冷的意志愤怒了，更多的暗红光束穿透灰雾，将这片区域封锁得如同铁桶！
“云霓……就是现在！”韩雨在空中咳着血，朝着废墟的方向嘶喊。
“以吾残躯，接引天光！”一声决绝的清叱从星骸废墟中响起！
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的云霓仙子，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爬到一处相对完好的星骸高地。她手中紧握着那柄彻底扭曲变形、仅剩伞骨核心的药王伞主柄。伞柄之上，镶嵌着那盏早已熄灭的琉璃古灯碎片。
她最后望了一眼被暗红光束锁定的韩铮兄妹，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释然。下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残破的伞柄狠狠刺入自己残破的胸膛！染血的双手死死握住伞柄，以自身残存的生命本源和药王谷最后的传承印记为祭品！
“药王谷第三十七代守灯人云霓，燃魂祭道，恭请……此界……天道残念……临渊！”
嗡——！
伞柄上镶嵌的琉璃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华！这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燃烧生命的惨烈！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翠绿光柱，如同逆流而上的不屈藤蔓，猛地冲破沉渊粘稠的灰雾，刺向那被暗红光束封锁的天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翠绿光柱并未直接攻击锁链巨手或暗红光束。当它刺破沉渊上空那凝固的、流淌着暗红光泽的灰雾穹顶时，光柱尖端接触到的虚空，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奇异的涟漪。
涟漪之中，并非混沌乱流，而是……一片破碎的、布满裂痕的、冰冷的……星空倒影！
那是此界之外，真实宇宙的一角！破碎的星辰，凝固的星云，以及……一道巨大到贯穿视野的、边缘正在缓慢消散的暗红锁链虚影！正是永恒熔炉延伸向此界的收割锁链本体！而在那锁链虚影的尽头，破碎星空的深处，隐约可见一颗光芒黯淡、被无数暗红锁链贯穿缠绕、表面布满巨大裂痕的……星辰！
那是……此界被熔炉窃取、囚禁、正在缓慢剥离核心本源的……天道本源星辰！
翠绿光柱如同桥梁，强行在这片被永恒熔炉意志污染的沉渊之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短暂地接引来了……一丝真实宇宙的气息，以及……那被囚天道星辰的悲鸣与愤怒！
“吼——！！！窃道余孽！安敢引动囚星之光！”锁链巨手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惊怒！掌心烙印旋转如疯！它不再理会韩铮和韩雨，庞大的手臂猛地转向，带着碾碎一切的终结之力，狠狠拍向那道接引真实星空的翠绿光柱！
它要掐灭这缕可能唤醒囚徒的火星！
“哥！锁链巨手！癸亥象限！频率逆转！”韩雨被抛飞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她不顾全身骨骼欲裂，嘶声朝着韩铮的方向喊道。她的“星髓瞳”死死锁定着锁链巨手因攻击转向而暴露出的、掌心烙印核心处一个极其细微的、由数道暗红能量流构成的复杂回旋节点——那是她刚刚在解析烙印时捕捉到的、锁链力量运转的一个短暂“逆流”间隙！是永恒回响链条中，因熔炉意志被真实星空气息干扰而产生的……刹那破绽！
韩铮的身体在星骸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才堪堪停下。劫烬剑离体，胸前是一个被冰霜和焦黑混杂的可怖贯穿伤，伪道印记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玉骨双腿的裂痕蔓延至大腿根部，灰白色的结晶如同蔓延的瘟疫。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左眼深处，赤金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伪道印记崩溃、冰魄核心燃尽的绝境下，如同被逼入死角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与决绝！右眼的深灰寂灭，则旋转成一个冰冷无情的黑洞，倒映着锁链巨手拍向翠绿光柱的轨迹，倒映着云霓仙子燃烧残躯的惨烈，倒映着韩雨眼中疯狂闪烁的星芒轨迹。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身体的本能，或者说，是伪道之力在万劫焚身之际被彻底点燃的、源于剑魔血脉最深处的战斗天赋，接管了一切。
“劫烬……归来！”韩铮嘶哑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律令。
嗡！
远处插在岩石中的劫烬剑剧烈震颤！剑柄处那被挖去烙印的狰狞凹槽内，残余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浇上热油的残火，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一股骤然爆发的、更加深沉内敛的灰暗劫气强行压制、吞噬！整柄剑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灰影，瞬间倒射而回，落入韩铮布满裂痕的右手之中！
剑入手，冰凉刺骨。剑柄的凹槽紧贴着掌心裂开的伤口，如同一个贪婪的伤口，疯狂吮吸着韩铮体内残存的一切：稀薄的气血、混乱的伪道余烬、燃烧的意志……以及韩雨嘶喊出的那个坐标、那个频率！
癸亥象限！频率逆转！
韩雨星髓瞳捕捉到的破绽信息，如同最精确的坐标，瞬间烙印在韩铮的识海。他体内残存的、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左眼赤金的凶戾，右眼深灰的寂灭，崩坏伪道印记残余的劫火，玉骨双腿中强行吸纳的星辰寂灭之力，甚至灵魂深处那永不屈服的剑魔意志——在这一刻，被强行拧成一股！沿着手臂的经脉，注入劫烬剑那灰暗的剑身！
劫烬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刚刚弥合不久的裂痕再次浮现、蔓延！但剑尖处，一点深邃到吞噬所有光线的漆黑，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骤然凝聚！
这一次，不是湮灭之线，也不是劫灭之指。
而是……劫烬剑本身的延伸！是伪道劫火点燃残躯、点燃意志、点燃这柄窃道之剑后，斩向永恒枷锁的……绝命之斩！
“斩——！！！”
韩铮的咆哮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他拖动着濒临崩溃的残躯，竟以玉骨双腿为轴，强行拧身旋斩！劫烬剑带着那一点吞噬一切的漆黑剑尖，划出一道决绝的、灰烬轨迹般的弧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向锁链巨手因攻击转向、掌心烙印核心处暴露出的那个细微“逆流”节点！
时机！角度！力量！意志！完美契合韩雨以星髓瞳窥破的那一丝永恒回响的破绽！
锁链巨手的终结之力已重重拍在翠绿光柱之上！光柱剧烈摇曳，云霓仙子残破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肉眼可见地变得透明！但她双手依旧死死握着刺入胸膛的伞柄，赤红的双眼圆睁，燃烧着最后的疯狂！
就在它即将彻底拍碎光柱的刹那——
嗤！
劫烬剑尖那一点深邃的漆黑，如同烧红的细针刺入凝固的油脂，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锁链巨手掌心烙印的核心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时间仿佛凝固。
锁链巨手那庞大的、由暗红锁链构成的手臂，猛地僵直在半空！掌心疯狂旋转的齿轮锁链烙印，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熔岩，瞬间凝固、黯淡！烙印核心被劫烬剑刺中的地方，那一点深邃的漆黑迅速扩散、蔓延！
咔…咔嚓嚓……
细微却密集的碎裂声，从烙印内部响起！如同精密钟表的核心齿轮被强行卡入了一颗砂砾！那由无数道暗红能量流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绝望的永恒回响链条结构，在韩雨星髓瞳锁定的“癸亥象限·频率逆转”节点被劫烬剑的劫灭之力强行侵入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瞬间引发了连锁崩溃！
嗡——！嗡——！嗡——！
锁链巨手剧烈震颤！构成其手臂的无数暗红锁链发出痛苦的呻吟，光泽急速黯淡、锈蚀！掌心那巨大的烙印，在内部结构的连环崩解下，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黑色裂痕！裂痕之中，不再是暗红的光芒，而是劫烬剑带来的、深邃的、充满悖逆与毁灭意志的灰烬劫火！
“不……可能……”巨手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精密的仪器被粗暴地灌入了错误代码，“永恒回响……链条……断裂……”
轰——！！！
连锁崩溃最终爆发！锁链巨手掌心的巨大烙印，在劫烬剑灰烬劫火的焚烧和内部结构的彻底瓦解下，轰然炸裂！
无数燃烧着灰烬劫火的暗红碎片，如同盛大的烟花，在沉渊粘稠的空气中四散飞溅！构成巨手的锁链寸寸断裂、崩解、化为锈蚀的尘埃！庞大的手臂如同失去支撑的沙塔，在沉渊中溃散、崩塌！
沉渊深处，那冰冷的意志发出震怒的咆哮，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摇晃！更多的暗红光束疯狂扫射，试图锁定罪魁祸首。
然而，锁链巨手的溃灭，并非毫无代价。
翠绿光柱在巨手临死反噬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猛地熄灭！高地上的云霓仙子，身体彻底化作无数翠绿的、带着浓郁药草清香的晶莹光点，如同盛夏夜空中最后消散的萤火虫群，无声无息地飘散在沉渊的灰雾中。唯有那截扭曲的伞柄，“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云姨！”韩雨的哭喊带着血沫。
噗通！韩铮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进冰冷的岩石碎屑中。劫烬剑脱手飞出，斜插在身前，剑身布满裂痕，灰暗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微弱起伏。胸前巨大的贯穿伤处，冰霜早已融化，焦黑的边缘翻卷着，露出底下缓慢蠕动、试图弥合伤口的灰白肉芽——那是星辰寂灭本源和伪道劫气强行修复身体的异象，诡异而痛苦。玉骨双腿的裂痕已蔓延至腰腹，灰白色的结晶如同铠甲，又如同囚笼。
他猛地抬头，视线透过溃散的巨手尘埃，透过混乱的暗红光束，死死盯向沉渊深处，那永恒熔炉意志降临的源头方向。
在锁链巨手崩溃、永恒回响链条被斩断一截的刹那，熔炉对此界天道的压制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沉渊粘稠的灰雾之上，那被暗红光束封锁的穹顶，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伤口。一缕……仅仅是一缕……清冷、纯净、带着真实星辰气息的……星光！
是的，星光！
不同于沉渊死寂的磷光，不同于锁链的暗红，更不同于熔炉道果的混沌之光。那是真实的、来自此界之外、未被熔炉污染的宇宙星空的微光！
这缕星光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沉渊亿万载的黑暗，也刺入了韩铮燃烧的瞳孔深处！
在那缕星光垂落的尽头，沉渊那粘稠、冰冷、充满终结意志的黑暗核心区域，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在星光的映照下，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断裂的、流淌着暗红熔岩的锁链构成的“山峦”！锁链相互缠绕、扭曲，构成一个巨大无比、缓慢旋转的暗红漩涡。漩涡的中心，并非虚无，而是一片……凝固的、破碎的星空！
星空的背景是冰冷的、死寂的深蓝，点缀着稀疏黯淡的星辰碎片。而星空的中央，一颗布满了巨大裂痕、光芒微弱、被无数条粗大的暗红锁链贯穿缠绕的星辰，正如同被钉死在蛛网上的蝴蝶，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种古老、浩瀚、却充满无尽悲怆与愤怒的意志！那被囚禁、被剥离的……正是此界天道的本源星辰！锁链漩涡，正是永恒熔炉延伸至此界、进行“养分”汲取和“残渣”处理的……永恒熔炉前庭！
而在那颗伤痕累累的天道星辰表面，一道巨大的、纵贯星辰南北的恐怖剑痕，在星光垂落的刹那，显得格外刺眼！那剑痕的走向……竟与韩铮胸前伪道印记深处、剑魔传承记忆中那道斩碎星辰的剑痕……如出一辙！
“剑……魔……”韩铮的意识在剧痛与震撼中嗡鸣。是剑魔斩开了此界的星辰，才让熔炉有机可乘，将天道本源捕获囚禁？还是……熔炉利用了剑魔的力量？
“吼——！！！”
永恒熔炉前庭的意志彻底狂暴！被星光刺破的“伤口”处，无数道更加粗壮、带着疯狂修补意志的暗红锁链，如同暴怒的毒蛇，从漩涡中激射而出，狠狠卷向那缕垂落的真实星光，卷向星光下显露出轮廓的天道囚星，更卷向下方星骸上，那斩断它锁链的渺小窃道者！
沉渊的终极战场，永恒熔炉的前庭入口，在伪道劫火的焚燃下，在真实星光的刺破下，在窃道者与囚徒的联手一击下……轰然洞开！
劫烬剑插在焦黑的星骸岩屑中，剑柄处那残留着暗红烙印痕迹的狰狞凹槽边缘，一丝新生的、更加深邃的灰暗纹路，如同悄然蔓延的根须，正缓慢地……覆盖上暗红残留的锈迹。
当第一缕真实的星光穿透沉渊亿万载的黑暗，剑身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