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霜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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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些陈年旧事中,牵扯了太多的的人和隐秘。若没有孟恭这层关系和福伯这个知情人,他也不可能了解到这么多细致入微的内情。

贾思道,孟恭,永穆帝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全都隐在了时间的浓雾里。孟恭为他做了许多,他也总要为孟恭做些什么。

同样,也是为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抽丝剥茧解开这些谜团。

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孟恭却日日将他带在身边,传授经验和知识,教他为人立世的道理,还常常告诉他一些自己的感慨和体悟。

朝夕相处下来,孟龚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那样谦和方正的君子,那样骄傲人,自有一身嶙峋傲骨!

这样的人会背弃他守护了一生的家国去与敌人媾和?

谢游依稀记得那天,夕阳西下,老人呆呆坐在车前,迎着寒风,望着一片萧索的古道返乡,一路沉默不语。

最后的时光里。老人是那样的失落无助,常常于夜间惊起,呕血不止,这一切谢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喝了两杯热茶,读了两篇游记,谢游才平复好心情。

此时差不多是正午时分了,他晨起只吃了几块心,腹中有些饥饿。在这个一天只吃两餐的时代里是件麻烦事,不知得走出多远才能寻摸到供应饭食的小摊和店肆。谢游喊过跑堂,让他帮着去订餐。

“客官那还需要废那劲?敝店就有,那顶层已经洒扫干净,静候着您呐”那小厮唱了肥诺,眉开眼笑的答道。这解了谢游的近渴,高兴地丢给了他三枚大钱。

谢游回到房中洗手净面,整理妥当后往三层去。经过走廊时他瞧见了虚掩房门的张虎正咬牙切齿的偷盯着他,十分鬼祟。这个贾府眼线的状况他已摸清。一时心血来潮,敲门问候,邀他一起楼上进餐。

那张虎支支吾吾道:“这素昧平生的,再说小人粗鄙,哪里敢叨扰小相公啊。小人,小人不饿…”

咕咕咕…张虎面露羞赧。

听得这一阵肠鸣,谢游和善的笑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用拘泥小节。有幸同住一道屋檐下这许多日,不就是一场缘分吗?况且前两日马尾巷那吃馄饨,人多拥挤,如若不是你帮我拿东西,我就没那口福了。”

“啊,啊是您啊”那张虎装模作样的答道,他已经吃了一日半的干粮,没有一点油水,正觉得胃里难受,这谢游就送上门来。不但可以快活肚腹,还能探听点虚实,若有价值定然能得那相府重赏。真真是走了好运,回去一定要好好拜拜那些真人神仙。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一阵推辞。

谢游也不废口舌,拉着他就往上走,半推半就间也就从了。

此时的顶层帘幕已卷,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格撒落一地碎金,看那金黄的落叶在风中起舞落在桌上,韵出一种浓郁的风情。人也不多,十分稀落,只三五人在安静的吃饭。角落的隔间外坐着个可爱的小厨娘有点失落在静静的发呆。小伙计忙指引着两人落座,倒上茶水。

“客人勿怪,小店客少,午间用餐的就更少了。不敢备太多的食材,只有几样简单的几样菜式。您若还想吃些旁的什么,可以看看食材,若是能做,一定给您做来。我们家的庖厨烧的一手好味道,不是小人吹嘘,不比那些大酒楼的差。”

“张兄,一起去看看?”

“在下不忌口,不挑食,您看着来就行了。”张虎连连摆手答道。

那小厨娘见有客人到,忙站起招呼。所余东西的确不多,有凉拌菘菜,酱汁冬葵和米粉蒸排骨两素一荤。笼屉上还有些落花生,薯蓣,栗果。

谢游总觉得这小厨娘有点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他含笑问道:“大师傅可有能做的拿手样式,不若介绍一下。

见那少女有些嗫嚅,小伙计忙推了推她。“黄鱼面客人要吗?今晨买了几尾黄鱼,原是东家自己留的,客官若是喜欢,我可以为您做的,不过这价格有些高。”少女壮着胆子说道。

“我愿意品尝姑娘的手艺,这些东西每样来些,面,两碗!再来一壶好酒。”谢游展演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是,是!”

小厨娘欢天喜地的应下,有些雀跃。

一大堆东西流水地搬上了桌,伙计也变得殷勤了起来,忙前忙后的倒酒布菜。

几句客套之后两人就开动起来。谢游不喜欢牛嚼牡丹的吃饭,品尝的慢些,才能多品到一些滋味。

碟子里的菘菜细细切碎,淋上姜汁和茱萸粉,再用香油和石蜜汁拌和,清新爽口,咸甜适宜。其他的几样谢游也一一尝过,那伙计并未吹嘘,如此用心的佳肴丝毫不比那些大酒楼的差。

一番畅饮后,两人相谈甚欢。对于谢游的试探,本就准备周全的张虎对答如流,不漏一丝破绽。话题不知怎的就被引到了贾相上,张虎半真半假的问他看法。

谢游呷了一口酒义正言辞地说:“当初我少不更事对贾相有所误解,世上一番磨砺后才意识到贾相的内涵。他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对那些不明所以的愚人又多加宽容。素日里对那些流言蜚语的中伤也毫不在意,默默奉献,实是个为国为民做实事的中流砥柱。我南朝若是没了他,就要塌下半边天。若非阅历不足,定投到门下效命。”

这一大通情真意切的言谈,让张虎目瞪口呆,甚至还有点腻歪,这还是自己所知所识的那个贾思道吗?他默默干了一碗酒,为自己和谢游默哀。自己不过少了一笔赏银,可这个书生却少了对眼睛。

谢游也觉得自己演绎到位,功力又精进了不少,也浮了一大白,各怀鬼胎的两人相视一笑。

那两碗让人翘首以盼的黄鱼面终于端了上来,少女忐忑地侯在一旁。

只见那哥窑冰裂青瓷碗中,麦黄色的面藏在似玉的奶汤下,煎的金黄的鱼腩透着淡淡的甜酒香,几朵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汤鲜味美,尝下一口就停不下筷箸。

瞧见大快朵颐的客人,少女拍拍胸口放下心来,悄悄溜走了。

付账时,谢游与伙计闲聊才知道,这旅店的老东家今年三月份年迈返乡,将店整个盘了出去。

接手的东家十分仁义,并未辞退任何小厮杂役,反而还涨了些月钱。这三楼的一切均是出自他的手笔,这午间做饭的小师傅也是他家里的。哎,可能是近来生意不好,东家弄些找补吧。”

谢游笑道:“瞧你们东家布置的这般精雅脱俗,说不准出身高贵,怎会为了这点黄白之物忧虑?”

“嘿,还真叫您给说着了。东家每次来查账时,那俊俏的,那气度,嘿嘿,就和客官您差不多。那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又是焚香又是拉屏风的…”

“你那东家心思如此玲珑,日后定然蒸蒸日上,生意兴隆,若是愿意,谢某都想入伙了”谢游笑着打趣道。

“您如此慧眼识珠,东家想必也是情愿的,说不得日后也得这么喊您了。”那伙计回应时满面笑容。

谢游从荷包里取出银钱付账,然后与张虎一道下楼去了。

待回到房中,他续上一壶七窨茉莉,洗去唇齿间的油腻,这日子过的怡然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