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湖夜雨
钱掌柜得意地介绍秘制酱料，突然压低声音，“柳姑娘，青州最近不太平。日月神教的人有长老级别的人物过去...“
柳青霜眼神一凛：“哪位长老？“
“十大长老之一的'血手人屠'厉无咎。“钱掌柜喉结滚动，“三天前有人在黑水渡见过他。“
炉焙鸡的香气还在唇齿间残留，杨凡却已食不知味。
“日月神教...“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在武侠小说里如雷贯耳的名字，“就是那个号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
“噤声！“柳青霜的筷子突然压在他手背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竹筷。她的目光扫向纸窗。
钱掌柜额头渗出冷汗，从柜台下摸出个铜壶：“客官要添茶么？“这话说得极响。
“厉无咎什么模样？“柳青霜声音压得极低。
“左脸有三道疤，使九环金背刀。是任我行时期就当上长老的老牌高手“钱掌柜用沾酒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古怪符号，“他手下有批'血衣卫'，战力非凡。“
杨凡盯着桌上渐渐蒸发的酒痕。他突然想起茶寮里脚夫们的闲谈，关于上月青州城外整村人被屠的传闻，会不会跟魔教有关。
窗外传来打更声，柳青霜突然起身：“今夜我守夜。“她抛给杨凡一个粗布包袱，“换上。“
包袱里是套靛青短打，腰间暗袋缝着三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杨凡在屏风后换衣时，听见钱掌柜刻意提高的嗓音：“...小郎君这身量，穿我们青州产的茧绸最相宜！“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画出菱形的光斑。杨凡和衣躺在榻上，怀里抱着柳青霜给的匕首。客栈老旧的木结构在夜风中吱呀作响，每一次声响都让他肌肉紧绷。
“咚。“
很轻的敲击声从屋顶传来，像是野猫踏过瓦片。但杨凡分明看见纸窗上掠过一道人影——那人倒挂在檐下，正用唾液润湿窗纸。
匕首柄被汗水浸得滑腻。杨凡想起柳青霜教过的呼吸法，慢慢将气息沉到丹田。窗纸上渐渐出现个小孔，一根芦管悄悄伸了进来。
“着！“
白光闪过，柳青霜的飞针精准穿透芦管。窗外传来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杨凡冲出门时，只见柳青霜立在院中，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墙角躺着个黑衣人，喉咙上插着半截芦管。
“血衣卫的迷烟。“柳青霜用剑尖挑开黑衣人衣领，露出胸口火焰纹身，“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钱掌柜提着灯笼赶来，灯光照见死者腰间一块铜牌。他倒吸一口凉气：“日月神教的人！“
“收拾东西。“柳青霜甩去剑上血珠，“从后门走。“
杨凡刚要转身，突然听见大堂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那个青衫书生正被三名黑衣人围攻，铁尺舞得呼呼生风，却已左支右绌。
“救他！“杨凡脱口而出。
柳青霜犹豫了一瞬。就这一瞬，书生肩头已中了一刀，鲜血顿时染透青衫。她轻叹一声，长剑出鞘如龙吟。
接下来的打斗快得让杨凡眼花。柳青霜的剑法没有花哨招式，每一剑都直奔要害。第一个黑衣人捂着喉咙倒下时，第二个的刀才举到一半。第三人转身要逃，却被飞去的铁尺击中后心。
“多...多谢女侠...“书生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行礼，“在下海...“
“伤药。“柳青霜打断他，抛来个瓷瓶，“自己包扎。“
后门的小巷弥漫着馊水味。钱掌柜塞给柳青霜个油纸包：“干粮和盐。“他看了眼杨凡，又补充道，“这孩子面相善，女侠多照拂。“
马蹄裹了布，在石板路上只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出镇三里后，柳青霜突然勒马：“下马。“
她牵着“赤电“走进路旁的灌木丛，从怀中取出个小瓶，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抹在马蹄上。
“醋混着狼粪。“见杨凡疑惑，她简短解释，“猎犬闻了会打喷嚏。“
他们在林间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最终停在一处猎人木屋前。柳青霜检查完屋内情况，才允许杨凡生火。
火光中，书生给的铁尺泛着青光。杨凡这才发现尺上刻着精细的刻度，边缘还镌有小字“量地衡天“。
“官府的量田尺。“柳青霜瞥了一眼，“那书生不简单。“
杨凡用树枝拨弄火堆：“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名字？“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柳青霜突然递过水囊，“喝一口。“
清水入喉，火辣辣地烧起来——竟是掺了烈酒。杨凡呛得直咳嗽，却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
“第一次杀人？“柳青霜突然问。
杨凡一愣，随即意识到她指的是那个被芦管刺死的黑衣人。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算我杀的...但确实第一次见人死...“
“江湖就是这样。“柳青霜用剑尖在地上画了个圈，“你越怕，死得越快。“她突然将剑抛给杨凡，“试试。“
沉甸甸的铁剑入手，杨凡险些栽倒。柳青霜示范了个基本起手式：“峨眉剑法第一式，'金顶朝阳'。“
杨凡笨拙地模仿着，剑尖不停颤抖。奇怪的是，第三次重复时，他的手臂突然有了记忆般流畅起来。更奇怪的是，柳青霜演示时的每一个细节——她手腕的角度，呼吸的节奏，甚至衣袂飘动的幅度——都在他脑海中清晰重现。
“你...“柳青霜眼中闪过诧异，“以前练过武？“
“没有。“杨凡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但我好像...能记住所有动作。“
柳青霜沉默片刻，突然拔下簪子。乌黑长发垂落的瞬间，她手腕一抖，簪子如流星般钉入三丈外的树干。
“看清了吗？“
杨凡点头。柳青霜的每个动作都像慢镜头般刻在他脑中：她食指与拇指的捏合角度，小臂肌肉的收缩幅度，甚至发丝飘动对平衡的微妙影响。
“试试。“她指着杨凡腰间那三枚铜钱。
第一枚铜钱飞出去时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软绵绵地落在脚前。第二枚碰到了树干，但偏了半尺。第三枚...
“嗖！“
铜钱深深嵌入树皮，离簪子不到一寸。杨凡自己都惊呆了——他不过是完美复现了柳青霜的每个细节。
“过目不忘，臂力也不错。“柳青霜取回簪子，声音有些异样，“杨凡你还挺有武学天赋的。“
火堆噼啪作响。杨凡想起自己大学时背整本《牛津词典》的往事，难道那种记忆力和现在的表现有关联？有关联吗，没有吧，会不会是穿越过来两个灵魂融合成一个的原因，他就这样成天赋异禀了。
“睡吧。“柳青霜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明日要渡黑水河。“
杨凡裹紧粗布外衣。
后半句消散在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