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豪门:念妹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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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海风藏约定

咸腥的海风裹着碎浪扑上礁石,阿念蹲在退潮后的浅滩上,指尖摩挲着枚扇形贝壳。壳内侧的珍珠母泛着虹彩,像极了昨夜郁辞墨给她讲睡前故事时,煤油灯在他睫毛上跳动的光斑。少年总说她的眼睛像猫眼石,却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眉骨下的阴影会落成她心尖的潮印。

“阿念,过来。”少年的声音混着浪声传来,十七岁的郁辞墨卷着校服裤腿站在半人高的礁石旁,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像只欲展翅的海鸥。他弯腰捡起块鹅蛋大小的石头,手腕翻转间划出道漂亮的弧线,石头在水面上连跳七下才沉进碧蓝的海水里,惊飞了两只停在礁石上的白鹭。

阿念趿着磨破边的塑料凉鞋跑过去,蓝白条纹裙摆被浪花打湿半截,贴在小腿上凉丝丝的。她仰头望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海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左眉骨下淡淡的疤痕——那是上个月她被流浪狗追时,他扑过来护她留下的伤。此刻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温柔的墙,将她圈在阴影里。

“教你打水漂。”郁辞墨蹲下身,与她平视,指腹轻轻蹭掉她鼻尖上的沙粒,“看好了,要这样...”他从裤兜里摸出枚扁平的石子,拇指抵住石面,手腕发力前推,石子贴着水面“嗖嗖”跳出五六个水圈,在暮色里画出银亮的弧线。

阿念眼睛发亮,忙趴在礁石下的石缝里翻找合适的石头。她选中枚月牙形的薄片石,学着他的样子半蹲着,可石头刚出手就“扑通”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刘海。咸水渗进睫毛,她眨着眼往后退,却被礁石绊得踉跄,后腰突然抵上温热的胸膛。

“别急,手腕要再用力些。”郁辞墨的声音贴着她耳际落下,带着海雾的潮意。他长臂环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包裹住她握石的小手,指节轻轻掰开她蜷起的指尖:“像这样...一二三,推——”两人的手同时发力,石子竟稳稳地跳了四下,在水面上漾开的涟漪里,她看见自己泛红的侧脸与他微抿的嘴角重叠。

暮色渐浓时,两人躺在沙滩上看星星。阿念数到第七颗北斗星时,忽然被郁辞墨戳了戳脸颊。他坐起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枚用红绳串起的海螺吊坠:“今天去镇上换书,看到这海螺纹路像朵小雏菊,就买了。”

海螺壳上果然刻着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花瓣边缘还留着刀刻的毛边。阿念想起三天前在破书店里,她指着绘本上的雏菊比画“好看”,当时郁辞墨正用小刀修钢笔尖,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却在深夜里偷偷在木工台上刻了整整两小时。她攥着海螺吊坠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混着海浪,在贝壳般的耳蜗里嗡嗡作响。

“阿念,”郁辞墨忽然坐直身子,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滩上的沙粒,“等你十八岁了,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指向海平线尽头,那里有艘货轮正披着晚霞缓缓驶过,汽笛声穿透薄雾,惊起成片的海鸟,“我听镇上的医生说,对岸的大医院能治你的失语症...还有高楼大厦,晚上会亮得像星星落进人间。”

阿念的手指猛地攥紧海螺。自从七岁那场海啸卷走父母,她就再没说过一句话。郁辞墨总说她小时候笑起来像铃铛响,可现在她只能用手语和沙滩上的沙画与人交流。此刻少年的眼睛里盛着星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涨潮时漫过脚踝的海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她郑重地点头,用食指在沙滩上写下“墨哥哥”三个字,又画了艘扬起风帆的小船。郁辞墨读懂了她的意思,喉结滚动着笑出声,从脖子上解下串着木屋钥匙的红绳,将海螺吊坠系在上面:“这是我们的约定。等你能叫我‘哥哥’的那天,我们就带着这串钥匙离开孤岛,去看外面的世界。”

海风突然转急,卷着沙粒打在两人脸上。阿念忙用手护住沙画上的小船,郁辞墨却忽然脱下衬衫罩在她头上:“躲进去,别让沙子迷了眼。”粗棉布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海水、松木肥皂和淡淡的硝烟味——那是他帮岛上老猎人修补猎枪时染上的。阿念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少年在衬衫外说的话,风把那些字吹得断断续续——

“等你...开口说话的那天...我就带你...”

潮水漫上来时,他们的脚印被海浪一一抚平,唯有那枚海螺吊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颗被埋进沙里的星星。阿念将红绳系在颈间,海螺壳贴在锁骨下方,仿佛嵌进了她的心跳里。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郁辞墨揽着她的肩膀起身,两人踩着湿润的沙滩往木屋走,身后的海潮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某个秘密伴奏。

木屋的煤油灯亮起时,阿念在日记本上写下新的一页。她用蜡笔笨拙地画下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左边的小人戴着海螺吊坠,右边的小人袖口别着朵雏菊。窗外,海风掀起窗帘,将桌上的纸页吹得沙沙作响,最后停在“约定”两个字上,那是郁辞墨今天教她写的词语,笔画里还留着他握着她的手描摹的痕迹。

夜更深了,郁辞墨躺在阁楼的竹床上,听见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他探头望去,看见阿念正抱着枕头坐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小小的身影,颈间的红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少年伸手摸向自己的袖口,那里藏着枚贝壳碎片,上面用刀尖刻着三个小字——他不敢告诉她,那是“喜欢你”的意思。

海浪拍打着礁石,如同时间的低语。两个被命运抛在孤岛上的孩子,用海螺和红绳系住了未来的期许。他们不知道,此刻藏在海风里的约定,将会在十年后掀起怎样的波澜,而那枚刻着雏菊的海螺,终将成为开启两个世界的钥匙——就像郁辞墨藏在枕头下的录取通知书,那所对岸医学院的录取章,正在月光下泛着烫金的光。

后半夜起了雾,阿念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替她盖好滑落的毯子。她睁开眼,看见郁辞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发音训练手册》,指尖停在“哥哥”那页的拼音上。少年察觉她的动静,立刻吹灭油灯:“睡吧,明天教你念‘墨’字。”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像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

阿念闭上眼,海螺吊坠随着呼吸轻蹭着皮肤。她在心里默数他的心跳声,从一到三十,忽然听见少年低低的叹息,混着雾水般的潮湿:“阿念,你要快点长大...”

潮水退去又涨起,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屋顶时,郁辞墨将那枚贝壳碎片埋进了窗下的沙堆里。他不知道,多年后的某个暴雨夜,当阿念在他书房发现这枚泛着盐渍的碎片时,会怎样读懂他藏了整个青春的心事。而此刻,海风正卷着薄雾掠过屋檐,将两个孩子的呼吸,酿成了时光里最咸涩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