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千禧年”,既是一个时间单位,也承载着梦想、付出和收获层面的丰富内涵。无论是作为历法节点、还是迁境标签,它都会把在这片土地上辛劳耕耘的人们,铭记在时光轮转的车辙印记中。
一眼望不到边界的砾壤土层上,覆盖着许多如拳一般的石头蛋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更偏向、更习惯称之为烂戈壁滩。
四季更迭中,风吹石头跑、夜来鬼哭嚎的场景对于他们已是家常便饭。
是年逢夏,落脚于石滩间隙的西瓜秧和甜瓜秧,隔着一条修挖的小水渠打着太阳升起后的第一声招呼。
得益于天然的温差,在它们的叶蔓上可以看到一层细密的水珠,汲着星空下的这份馈赠,它们各自将从土壤中抽取的营养物质输送到自己的果体之中。
簌簌作响不只是因为清风拂过,也有可能是拖家带口的刺猬前来光顾,搭在稍高处的瓜棚,在需要裹袄的清晨中冒起了一股黄烟。
用针茅草和梭梭草烧熏蚊虫时就可以看到这种颜色的烟雾,在其燃烧过程中挥发出独特气味便是驱赶蚊虫的最好武器,功效通常可以维持到烈日再次炙烤大地。
近千亩的戈壁滩上,随着地势的陡缓生长着相对耐旱美葵、玉米、籽瓜、西瓜和甜瓜。
在这些地块的界梗上,栽种着几排毛柳和白杨,从空中俯瞰,它们像方字格中的横竖撇捺,也像一面面绿色的旗帜,更像一个个哨兵,它们给劳作在田地里的人们提供了一处处乘凉歇脚处,也给田地彼此的主人修订出了一套无需争执的契约。
有树荫的地方,就能吸引和影响从前只能织巢于矮小草丛中的鸟雀过来安家,也能把种地人的牵挂紧紧的绑绕在树根上。
在一次又一次的下种抱累间,他们也和毛柳白杨一样,在砾壤中扎下了根,陪着梭梭、针茅、红柳、风滚草,沙枣树一起看拖家带口的大耳猬偷瓜,看迷路的三趾跳鼠撷须,看枝头的鸟雀侧喙梳羽。
戈壁滩中重于黄金的便是能灌溉饮用的水,尽管寒冷冬季的飞雪也能润泽酷热难当的夏日,但把遥远的冰川融水补给到这戈壁荒滩之上,所投入的人力和物力,是无法用一季的收成来作比量的。
清流汩汩,给生活在戈壁荒滩之上的一切生命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正是它的慷慨赠予,让戈壁荒滩的瓜果更加香甜,籽粒更加饱满,人们更加憧憬。
戈壁滩上的人们一次又一次的发挥着智慧,一次又一次的和它抗争合作,一次又一次的从头再来,最终达成了最优解。
一春接着一秋的扶杨埋柳,一季接着一季的硕果累累,一群接着一群的鸟鹊衔食,一次接着一次的欢歌快舞。
九重宫阙里神仙口中的昙花一现,却被生活在这片戈壁荒滩之中的人们用汗水,用鲜血,乃至用生命凝结出了永恒的现实。
如若是有哪一位再因犯了天律,而落到这片土地上的将帅看到这般景象,想来一定不会后悔自己所经历的误打误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