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晚餐时分，心绪暗藏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斑驳的家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和老房子特有味道的暖流扑面而来。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炒菜声，伴随着母亲赵淑兰略带跑调的哼唱，是这个年代最温馨的背景音。
“小扬回来啦？”赵淑兰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意，“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嗯。”陆扬应了一声，换上拖鞋，动作自然地走到水龙头下。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双手，也试图冲淡他心头翻涌的复杂思绪。客厅里光线有些昏暗，只开着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父亲陆卫国正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江城晚报》，眉头微锁，似乎在看什么重要新闻。
听到开门声，陆卫国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埋首于报纸之中，发出轻微的翻页声。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沉默寡言，却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陆扬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墙壁上贴着几张过时的年画，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但一切都被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透着一股生活的气息。这里，是他前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是他今生必须守护的港湾。
“今天学校没什么事吧？”赵淑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醋溜土豆丝从厨房走出来，放在已经摆好碗筷的方形小木桌上，随口问道。
“没啥事，挺好的。”陆扬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尽量平静。他不能，也不想让父母为学校那点风波担心。篮球场上的惊心动魄，李建国的挑衅与认输，这些都属于另一个世界，不该带进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家。
“那就好。”赵淑兰没再多问，转身又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了一碗番茄鸡蛋汤和一小碟咸菜。陆卫国也放下报纸，默默地坐到了桌旁。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简单的三菜一汤，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来，小扬，多吃点肉！”赵淑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里仅有的几片肉放到陆扬碗里，眼神里满是慈爱，“看你这阵子是不是瘦了？学习也别太累着自己，身体要紧。”
“知道了，妈。”陆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蕾感受着熟悉的家常味道，心中却五味杂陈。前世的他，就是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父母的付出，却从未真正为他们分担过什么，反而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让他们操碎了心，愁白了头。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如同饭菜里的砂砾，硌得他心头发紧。
“今天……感觉你话不多啊？”赵淑兰一边给丈夫盛汤，一边看似不经意地瞟了儿子一眼，“在学校是不是累着了？还是跟哪个同学闹不开心了？”
母亲的直觉总是敏锐的。陆扬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没有啊，妈。就是……下午体育课活动量大了点，有点累。”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将原因归结于体力消耗。
“体育课？”赵淑兰有些疑惑，“你们体育课不就是跑跑步，做做操吗？还能有多大活动量？”
“呃……今天打了会儿篮球。”陆扬含糊道。
“打篮球好，锻炼身体。”一直沉默的陆卫国突然开口了，他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看着儿子，语气带着一贯的严肃，“不过，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这关系到分班，也关系到你将来能不能考上好大学。别整天想那些没用的，听见没？”
“知道了，爸。”陆扬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知道父亲是为他好，虽然表达方式直接甚至有些严厉。前世，他没少因为贪玩或者成绩下滑被父亲这样训斥，那时只觉得烦躁和叛逆，如今听来，却品咂出了一丝笨拙的关爱。
“建国说得对，”赵淑兰接过话头，语气温和了许多，“小扬啊，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努努力，把成绩提上去，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爸妈也就放心了。你看隔壁老张家的儿子，考上武大了，现在分配到市，多有出息！”
又是熟悉的“别人家的孩子”。陆扬心中苦笑，却没有丝毫不耐。他知道，这是父母对他的期望，朴素而真切。
“妈，爸，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陆扬认真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赵淑兰和陆卫国都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儿子今天如此“听话”，又似乎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决心。
赵淑兰仔细端详着儿子。灯光下，儿子的脸庞依旧是熟悉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好像比以前深邃了许多，不再是少年人常见的清澈或迷茫，反而像是沉淀了许多东西，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锐利？是错觉吗？
“那就好，知道努力就好。”赵淑兰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又给儿子夹了些菜，“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陆扬默默地吃着饭，目光却不时地落在父母身上。母亲眼角细密的皱纹，鬓边悄然出现的银丝，父亲那双常年和机器打交道而显得粗糙的大手，以及手背上几处洗不掉的油污印记，还有两人身上那洗得有些褪色的家常衣服……这一切细节，都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
前世，他浑浑噩噩，从未真正留意过父母为这个家付出的辛劳和他们日渐老去的痕迹。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而现在，他回来了。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他需要力量。
不仅仅是“启智”赋予他的超前知识和计算能力，更需要现实世界的力量——学业上的成功带来的社会认可和更高平台，以及……足以改变家庭命运，抓住时代机遇的经济力量。
一想到“钱”，陆扬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在八十年代，尤其是在父母这样的传统观念里，似乎还是个有些敏感甚至“不务正业”的话题。但他清楚地知道，没有启动资金，他脑海中那些宏伟的蓝图，那些能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计划，都只是空中楼阁。
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赢得赌约只是第一步，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李建国的潜在报复需要防范，苏晓蔓那样的聪明人必然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既能快速积累财富，又不会过分引人注目，还能兼顾学业的方法。
紧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吃完了。”陆扬放下碗筷，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
“这么快？”赵淑兰有些惊讶，“不再吃点了？”
“不了，饱了。”陆扬站起身，主动收拾起自己的碗筷，“妈，碗放着吧，我等会儿……”
他本想说等会儿洗，但转念一想，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于是话锋一转：“我回屋复习功课了，期末考试快到了。”
“哎，好，好！”听到儿子主动要去复习，赵淑兰和陆卫国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可是难得的自觉。
“那你好好看书，别太晚了，注意眼睛。”赵淑兰叮嘱道。
“嗯。”陆扬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快步走向自己那间狭小的卧室。
“砰”的一声，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隔绝了父母探究的目光。
靠在门板上，陆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短短的晚餐时间，却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动声色的博弈。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不可能完全瞒过朝夕相处的父母，尤其是心思细腻的母亲。但至少，暂时稳住了他们。
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几声零星的犬吠。
这里，将是他重生后真正的起点。
喧嚣已经落幕，舞台从沸腾的球场转移到了这方寸之间。
而他心中的蓝图，那关乎未来，关乎命运，关乎这个家庭兴衰荣辱的庞大计划，即将在这寂静的夜晚，借助那来自未来的智慧之光，开始真正地描绘和启动。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而深邃，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和志在必得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