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夜的齿轮续转

顾沉舟办公室的空调依旧低得刺骨，林晚星盯着他后颈的蝴蝶骨，那里已没有当年她画的小月亮，却多了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她父亲跪求他离开时，用剪刀划下的痕迹。

“坐。”他甩下西装外套，露出的白衬衫袖口，空荡得让人心慌——曾经她送的刻字木质袖扣，此刻正躺在她随身的胡桃木匣里，与他未寄的牛津机票作伴。

设计稿在桌面摊开，被雨水泡皱的纸页上，猎户座腰带的星轨被红笔圈住。林晚星想起大学时他在她掌心画星图的温度，此刻他的指尖却像淬了冰：“青禾的金主要求逆时针旋转，林大设计师要和钱过不去？”

“顾总何时成了资本的走狗？”她冷笑，却在触及他眼底暗潮时心悸——那抹转瞬即逝的痛楚，与七年前他替她顶下“抄袭”罪名时如出一辙。

他忽然起身，从保险柜取出份文件摔在她面前：“看看，这是你父亲当年偷取颜料的监控记录。”画面里，父亲颤抖的手攥着颜料管，身后是顾明薇满意的 smirk。林晚星感觉血液凝固，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晚星，别恨沉舟......”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她的声音发抖。

“因为三年前，”他逼近她，雪松气息混着冷雨，“你父亲跪在我面前，用你的尊严换我的沉默。而今天，”他顿住，喉结滚动，“顾明薇用这段视频威胁我，要我亲手毁掉你。”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深秋，她在画室总听见窗外有脚步声，却只看见满地梧桐叶——原来他一直在窗外，看着她为他画星图，看着她父亲跪求他离开，最终选择用“嫌贫爱富”的谎言独自承担。

“所以你故意用抄袭案折磨我，”她抓住他手腕，触到熟悉的颤抖——那是他焦虑时的老毛病，“用青禾收购案羞辱我，都是为了让顾明薇相信你在报复我？”

他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向酒柜：“她以为我在毁掉你，却不知道，”他倒了两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脆响，“我在等她露出马脚，等她承认调换母亲药物、害死苏晴的事实。”

林晚星想起匿名邮件里的监控截图，苏晴坠楼前与顾明薇争执的画面。她抓起酒杯砸向墙面，玻璃碎裂声中，威士忌在墙上蜿蜒成河，像极了顾沉舟背上的伤疤。

“你总是这样！”她嘶吼着，“用伤害作保护色，用冷漠当盾牌！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有多恨你？”

“我知道。”他转身时，眼角泪痣在阴影里泛着水光，“但我更知道，若不这样做，你早已死在顾明薇的阴谋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顾明薇的消息跳出：“哥，妈妈的忌日要到了，带晚星来墓园吧，她该给妈妈道歉。”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惨白。林晚星想起顾夫人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沉舟没去过英国”，想起他档案里空白的“留学经历”——原来那些年，他为了替顾明薇顶下绑架案罪名，在少管所待了整整一年。

“去墓园吧，”她捡起设计稿，“我该当面问问顾明薇，当年调换你母亲药物时，有没有一丝愧疚。”

暴雨敲打着墓园的石碑。顾明薇穿着黑色连衣裙，指尖转动着林晚星前男友送的钢笔——那支笔曾刺破她手背，也在抄袭案文件上签过字。

“晚星姐真是执着，”她蹲在顾夫人墓前，将蓝玫瑰放进花瓶，“当年你母亲抢了我爸爸，现在你抢我哥哥，你们母女真是一脉相承的贱。”

林晚星还未开口，顾沉舟已攥住顾明薇的手腕：“够了！当年爸爸出轨苏月白，是他的错，与晚星无关。”

顾明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病态的甜：“哥哥心疼了？那你告诉她，你实验室里的星芒颜料，为什么和‘星空先生’的配方一模一样？”

惊雷在头顶炸响。林晚星猛地转身，撞上顾沉舟瞬间凝固的眼神。她想起他实验室那台老旧望远镜，想起他总在她画星空时调整光源——原来他就是“星空先生”，是母亲临终前仍念叨的“恩人”。

“晚星，我......”他伸手想触碰她，却被她后退避开。

“原来从头到尾，”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就是我母亲的恋人的弟弟，是资助我学画的人，是害我父亲含恨而终的人，也是......”她顿住，咽下“我爱了七年的人”，“让我沦为笑柄的人。”

顾明薇站起身，将钢笔塞进林晚星掌心：“不如杀了我，为你母亲和父亲报仇？反正哥哥会替我顶罪，就像当年替我坐牢那样。”

暴雨突然转急，打湿了顾夫人墓碑上的照片。林晚星看着顾沉舟眼底的挣扎，想起他曾说“明薇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终于明白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仇恨与谎言，更是顾氏家族扭曲的亲情枷锁。

“我不会成为你这种人，”她将钢笔扔进泥沼，“但我也不会再原谅你们。顾沉舟，从今天起，我们两清了。”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顾明薇在身后低笑：“哥哥，她走了，就像妈妈离开你那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沉舟的声音被暴雨吞噬：“晚星，等等......”

林晚星没有回头，任由雨水冲刷着泪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匿名邮件发来段视频：2018年冬夜，顾沉舟跪在她父亲病床前，额头磕出血：“伯父，我会照顾晚星，用我的人生来换您的沉默......”

画刀“当啷”落地，惊飞了墓园的乌鸦。林晚星终于读懂父亲临终前的欲言又止，读懂顾沉舟每次失控后的温柔，读懂他们之间所有的误会与疼痛——原来他从未负她，是命运负了他们。

暴雨声中，她摸出胡桃木匣，将木质袖扣埋进路边的梧桐树下。远处，启明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他看她时，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有些爱，早已刻进星轨，却被命运的暴雨冲刷得支离破碎。而他们，就像两颗注定相遇又分离的流星，在彼此的生命里划出璀璨的痕，最终消失在永夜的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