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信与别离
正午的阳光透过“清雅居“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在檀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范霖眯起眼睛，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窗外市井的喧嚣声隐约传来，却更衬得这雅间内的宁静。
“来，今日难得相聚，不醉不归！“
谢惊鸿举起酒杯，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几分商人的精明，却又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
范霖端起酒杯，余光却瞥见身旁的徐月儿正盯着杯中酒水皱眉。那酒确实浑浊，杯底还沉着些许未滤净的糟粕。徐月儿抿了一小口，柳眉微蹙，显然对这劣酒不甚满意。
“月儿姑娘果然是懂酒的行家，一品酒知道我这清雅居'的酒不够醇厚。“
谢惊鸿眼尖，早已将徐月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丝毫不恼，反而笑着自嘲，“我这酒楼虽号称'清雅'，实则不过是市井小馆，比不得那些大酒楼的好酒。“
徐月儿闻言，白皙的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罗裙，腰间系着一条银色丝带，衬得腰肢纤细如柳。此刻窘迫之下，更添几分娇俏。
“谢老板说笑了，我...“
她刚要解释，范霖已夹起一块色泽金黄的脆皮鸭肉放入她碗中。
“这'八宝鸭'做得极好，皮脆肉嫩，月儿你尝尝。“
范霖的声音低沉温和，眼神中带着安抚。
徐月儿向范霖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口咬了下鸭肉。酥脆的声响在雅间内格外清晰，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谢惊鸿哈哈大笑，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家的酒好坏他自然清楚，但为了化解尴尬，他顺着范霖的话往下道：“范兄弟好眼力！这'八宝鸭'可是我'清雅居'的招牌，用的是城西李记的土鸭，配上八种药材慢火煨制...“
他正欲继续夸耀自家菜品，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扑棱声。
一只灰羽信鸽穿过半开的窗户，稳稳落在林远肩头。林远神色一凝，伸手取下绑在鸽腿上的小竹筒。
“是药王谷里的信鸽。“
徐月儿放下筷子，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她与林远同出药王谷，自然认得这信鸽腿上系着的红色丝带——那是大师兄专用的标记。
林远展开信笺，眉头渐渐皱起。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窗外街市小贩的吆喝声远远传来。
“师傅三日后回谷，大师兄命我也回去一趟。“
林远抬头看向徐月儿，将信笺递给她，“大师兄特意嘱咐，若你与我在一起，务必带你一同回谷。“
徐月儿接过信笺，指尖微微发颤。
她快速浏览完内容，轻轻“哦“了一声，便将信笺折好放回桌上，继续低头吃菜，仿佛那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范霖注意到她握筷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他心中了然——徐月儿离谷已久，定是想念师门，却又放心不下被玉龙派追杀的自己。
“月儿，你许久未回药王谷了。“
范霖轻声道，“不如随林兄回去看看？“
徐月儿猛地抬头，杏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我不回去！回去肯定要被大师兄训斥，再加上师傅也在，到时候我想再出来就难了。“
她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远叹了口气：“师妹，你明知大师兄是为你好。况且...“
他瞥了眼范霖，欲言又止。
雅间内气氛一时凝滞。谢惊鸿识趣地起身：“我去让厨房再加几个菜。“
说着便退出了雅间，轻轻带上了门。
林远转向范霖，心中也知道徐月儿不愿意回去是因为范霖，随后语气诚恳对着范霖道：“范兄弟，不如你随我们一同去药王谷暂避？玉龙派虽势大，却也不敢轻易招惹药王谷。“
范霖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林兄好意心领了。药王谷不愿卷入江湖，我若去，必定给你们惹去不少麻烦。“
林远闻言也不再说什么，然后又看向徐月儿：“师妹，我若是不把你带回去，跟大师兄也无法交代啊。”
徐月儿突然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师兄不必再劝！范霖不去，我也不会回去，到时候见到大师兄，你说没见我就好了。“
林远看着师妹倔强的侧脸，知道再劝无用。这个师妹他从小带到大的，对她的性情十分了解。
“罢了。“
林远长叹一声，“但师妹切记，行走江湖务必小心。若遇险情，立刻传信回谷。“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绿的玉符递给徐月儿，“这是'青灵符'，危急时拿出，江湖中自然知道你是药王谷的人，想必也会给几分薄面。“
徐月儿接过玉符，神色稍缓：“多谢师兄。“
三人又闲谈片刻，谢惊鸿才带着新烹的菜肴回来。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江湖轶事转向了各地风物，雅间内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氛围。只是范霖注意到，徐月儿虽面上带笑，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显然心绪难平。
次日清晨，城门外杨柳依依。范霖、徐月儿和谢惊鸿三人为林远送行。晨雾未散，将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林远牵着马，转身对徐月儿郑重道：“师妹，江湖险恶，切记不要惹事。“
见徐月儿点头，他又看向范霖，“范兄弟，若遇难处，尽管带月儿回药王谷。我谷虽不愿卷入江湖纷争，但护住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范霖抱拳致谢：“林兄放心，我会照顾好月儿。“
林远又对谢惊鸿道：“谢大哥，我这师妹和范兄弟就拜托你多照应了。“
谢惊鸿爽朗一笑：“林兄尽管放心，在凤阳城这一亩三分地，我谢惊鸿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朝阳初升，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目送林远策马远去，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转身回城。
回“清雅居“的路上，徐月儿一直沉默不语。范霖知道她心中不舍，也不多言，只是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让她能多看几眼师兄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