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葬礼
本人参加自己葬礼的，余梁浅或许不是历史第一人。
但带本人来参加她自己遗体告别的，周易应该是历史第一人了。
周日，华安市殡仪馆，告别厅。
正中央花团锦簇的棺椁旁，围着的是前来悼念余梁浅的亲友。
有人沉默，有人抽噎，有和余梁浅生前关系很好的朋友崩溃大哭。
为什么是生前？
总之，悲伤的气氛让得知消息连夜赶回来的周妈苏慧芬都是抹着眼角，泪眼汪汪：
“呜呜呜，你看浅浅她才这么年轻，才十七岁……”
她指着棺椁里，但在周易的视角里，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哪呢？
遗体呢？
转头一看。
哦，余梁浅在大屏幕的黑白照片底下站着呢。
穿的一身白跟个幽灵一样。
还cosplay上了。
这场景换个BGM，换个题材完完全全就是恐怖片。
你不应该在棺材外站着，你应该在棺材板上躺着。
不然对着一个空棺材哀悼，多少有点入不了戏啊。
不过，这次的葬礼倒是很好的解答了周易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之前周易就很好奇，如果余梁浅没有死，那没有尸体，其他人办葬礼的时候不应该很奇怪吗？
毕竟按照新闻，余梁浅是送去医院后才去世的。
又不是撞大运了，成二次元了，铲都铲不起来的那种。
而现在看来，认为余梁浅死了的人的视角，和周易看见的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游戏里，主角建模被卡没了，但剧情cg里各NPC还在按照既定的流程和主角对话……
但这种场景放在葬礼上就多少有点地狱。
只能说bug的事情你别管。
你要能想通，那就不是bug了。
虽然余梁浅大小也是个明星，但来送别的人并没有乌央乌央的挤满殡仪馆，因为余叔陈姨并不打算把葬礼大操大办，搞得满世界都知道，收到葬礼消息的大多都是关系近的亲戚朋友，还有余梁浅经纪公司里的领导同事。
就像周易一家，除了周爸因为在外地陪客户实在走不开，周妈都特意赶回来了。
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闺女走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来送最后一程。
当然也会有消息灵通的粉丝捧着花特意过来哀悼的。
余梁浅就站在一边，注视着这一切，看着所有人一遍一遍地对着自己父母说着节哀。
这感觉很奇妙。
死后的世界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人死后化作灵魂，在天上看着曾经的至爱亲朋为你哀悼流泪，但人间的悲欢喜乐再也与你无关。
可是她明明还在啊！
就在这里啊！
为什么都看不见她？
周易和周妈在一旁安慰着余叔和陈姨，队伍的另一边，余梁浅之前电影剧组的导演和演员们也过来送别了。
他们看似悲伤地低头默哀后对着余叔陈姨说了声节哀，转头踏出门外……
咔嚓咔嚓。
迎接他们的是不绝于耳的快门声。
“杨敬导演，新电影准备什么时候发布，能透露一下吗？”
“余梁浅作为主演去世，会对新电影发布时间有所影响吗？”
“听说萧老师之前追求过余梁浅，能说明一下吗？”
“……”
不请自来的媒体记者们堵在门口，迫不及待地问着与葬礼毫无关系的问题，甚至不愿意走远了再采访。
吵吵闹闹的，根本不在意门后就是灵堂。
里面还有悲伤欲绝的家属。
灵堂内说着节哀，灵堂外传着绯闻。
记者是这样的。
最符合刻板印象的一集。
“余梁浅是一位很好的演员，她的去世让我深感痛心。”
“小余为人很好，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喜欢她的。”
“她很努力，相信如果不出这次意外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演员。”
“为了不辜负小余的努力，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她最后一部电影漂漂亮亮地完成好，不辜负所有关心小余的粉丝和观众的期待……”
还行。
虽然记者问的不当人，但还好他们回答的算是人话。
“所以，今年下半年，中美合拍……”
“？”
诶诶诶，你TM！
老六啊你？
什么灵堂麦片？
在这等着呢？
什么节哀啊，痛心啊，不辜负的，都特么是生意是吧？
我CNM的！
这场闹剧在几个导演和演员走后才终于渐渐平息。
余梁浅的葬礼好像一开始就不是记者们关注的焦点。
也是，葬礼哪有绯闻有热度。
当告别仪式结束，来哀悼的人们陆陆续续离去，殡仪馆工作人员把棺椁盖上的那一刻……
一直如行尸走肉一般旁观着的余梁浅忽然有一种自己真的死去了的错觉。
众所周知，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
当人的心脏停止跳动，呼吸停止，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是生物学上的死亡。
在人们为你的逝去而哀悼之后，你的名字和故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这是社会性的死亡。
当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把你遗忘，你真正地从记忆中消失，这是记忆中的死亡。
盖棺论定。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当棺椁合上，推进火化炉的瞬间，就好像自己和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最后一丝关联被彻底断绝。
以后的余梁浅就只能活在别人的记忆中，在这个世上不复存在了。
那她是不是该走了？
她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地方。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有个少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悄悄的离开，然后惊艳所有人。
并非惊艳。
殡仪馆外的天灰蒙蒙的，仿佛失去了色彩。
脚下的路漫长又不知通向何方。
余梁浅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路边一阵弱小的声音传来。
“喵。”
余梁浅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一只出生不久，浑身脏兮兮的小猫在草丛里骨瘦如柴，虚弱的伸着爪子，奄奄一息。
猫妈妈并没有在周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它也被家人抛弃了吗？
想到这，余梁浅蹲在地上，拨开草丛想要抱起小猫。
但下一刻，她就发现……
原本还喘着气的小猫已经一动不动，没了声响。
被抛弃的孩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孤独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