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师徒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程默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狭小的空间里，他能闻到陆远山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高级西装特有的羊毛气息。

“很意外？“陆远山按下顶层的按钮，语气轻松得就像在公园里讨论棋局。

程默的喉咙发紧：“陆...陆董事长，我不知道是您...“

“叫我陆老就行，或者像早上那样叫老师也不错。“老人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说实话，我比你更意外。昨晚那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居然是我公司的员工。“

电梯匀速上升，程默感觉自己的胃也跟着往上提。他偷偷瞄了一眼电梯里的镜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布满血丝，衬衫领子还皱巴巴的。这副模样站在公司创始人面前，简直是职场自杀。

“我...我很抱歉昨晚的状态。“程默结结巴巴地说，“还有今早，我不知道您的身份...“

陆远山摆摆手：“正因为不知道，你的反应才真实。公司里那些毕恭毕敬的面孔我看腻了，你这样的反而新鲜。“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程默跟着陆远山走出电梯，眼前豁然开朗——整层楼都是宽敞的董事长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

“坐。“陆远山指了指会客区的真皮沙发，自己则走向一旁的咖啡机，“喝什么？“

“随便...都可以。“程默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挨着沙发边缘。

陆远山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你知道吗，程默，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到公园散步、下棋，这个习惯保持了三十年。“

程默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点点头。

“这三十年里，我邀请过十七个年轻人第二天来下棋。“陆远山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程默面前，“你是第十八个，也是唯一一个真的出现的。“

程默双手接过咖啡杯，滚烫的杯壁让他手指微微发痛：“其他人呢？“

“大多数人把醉酒时的话当玩笑，或者觉得早起太痛苦。“陆远山坐在他对面，啜饮一口咖啡，“这说明你至少有两个优点——守信，还有改变的决心。“

程默低头看着杯中黑色的液体，自己的倒影扭曲变形：“我不确定自己有什么优点...最近失败得太彻底了。“

“失败？“陆远山突然笑了，“我查过你的档案。高考数学满分，大学连续四年一等奖学金，毕业设计拿了国家级奖项...就因为你第一次独立负责的项目搞砸了，就觉得自己是失败者？“

程默猛地抬头：“您查了我的档案？“

“当然。“陆远山理所当然地说，“你以为我会随便收徒弟吗？“

“徒...徒弟？“程默差点打翻咖啡。

陆远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程默：“我老了，程默。远山科技需要新鲜血液，但现在的年轻人要么急功近利，要么畏首畏尾。“他转过身，目光如炬，“而你，虽然犯了年轻人常犯的错误，但本质不错。所以，我给你一个提议——跟我学习三个月，我会教你学校不教、职场难学的东西。“

程默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砖。陆远山是谁？科技界的传奇，三十年前白手起家创立远山集团，旗下五家上市公司，个人资产过百亿。能得到他的亲自指导，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为什么是我？“程默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陆远山走回沙发坐下：“三个原因。第一，你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对我坦诚相待；第二，你今早真的出现了；第三...“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看过你那个失败项目的代码，写得相当漂亮，只是方向全错了。“

程默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我需要做什么？“

“首先，把咖啡喝完，别浪费我的蓝山。“陆远山指了指杯子，“然后，跟我去个地方。“

半小时后，程默坐在陆远山的奔驰S级轿车后座，浑身僵硬。车内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隔音效果极佳，几乎听不到外面的车流声。

“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陆远山正用平板电脑查看邮件，“顺便问一句，你运维部的新工作怎么样？“

程默苦笑：“才第一天，不过估计就是修修服务器、处理工单之类的杂活。“

“喜欢吗？“

“说实话，很沮丧。“程默望向窗外，“我学了四年计算机，结果现在...“

“结果现在在做技术民工？“陆远山接话，“记住，程默，任何经历都有价值。你知道我创业前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吗？电脑城装机的，每天给人组装兼容机，一台赚五十块钱。“

程默惊讶地转头：“真的？“

“骗你干什么。“陆远山放下平板，“那段经历让我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技术永远要为需求服务；第二，再小的客户也值得尊重。后来我做第一个软件时，这两点帮了大忙。“

车子驶入城郊一个工业园区，停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四层办公楼前。门口挂着“科锐电子“的牌子，看起来是家中小型企业。

“到了。“陆远山开门下车，“准备好上第一课了吗？“

程默赶紧跟上：“这里是？“

“我朋友的公司，最近遇到点麻烦。“陆远山大步走向办公楼，“你的任务是找出问题所在，并提出解决方案。“

程默脚步一顿：“等等，您是说...现在？由我来解决？“

陆远山头也不回：“要么解决问题，要么滚蛋。这就是第一课的内容。“

科锐电子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总经理刘志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陆老，真没想到您亲自来。“刘志强搓着手，“我们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陆远山淡定地坐在主位上：“具体说说。“

“是这样，我们主要做智能家居设备，上个月推出了新一代中控系统，结果...“刘志强咽了口唾沫，“结果用户投诉不断，系统频繁崩溃，退货率高达30%。再这样下去，公司撑不过三个月了。“

程默坐在一旁，心跳加速。这情形怎么如此熟悉？简直就是他那个失败项目的翻版。

陆远山点点头，突然指向程默：“这位是程默，我的...助理。他会负责诊断你们的问题。“

刘志强和几位高管齐刷刷看向程默，目光中满是怀疑。程默感觉喉咙发紧——陆远山这是把他直接推到火坑里啊！

“呃...能否看看系统架构和用户反馈？“程默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

接下来的两小时，程默像被扔进深水区学游泳的菜鸟。他查看代码、分析日志、阅读用户报告，同时感受到来自科锐团队质疑的目光和陆远山莫测高深的注视。

渐渐地，程默发现了一些端倪。他指着一段代码问道：“这里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算法处理简单的设备状态查询？“

技术主管推了推眼镜：“这是为了未来扩展性考虑...“

“但实际使用中，90%的用户只连接不到五个设备。“程默翻看用户报告，“你们为了10%的可能性，牺牲了90%用户的体验。“

随着深入分析，更多问题浮出水面：过度设计的功能、脱离实际需求的架构、为了技术而技术的复杂实现...简直就是他那个“智慧社区“项目的翻版。

下午四点，程默站在会议室前方做汇报，背后是投影出来的系统架构图。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讲得条理清晰，甚至几次引得科锐的技术团队点头赞同。

“...所以核心问题不是技术不行，而是没有真正理解大多数用户的使用场景。“程默总结道，“建议先推出一个简化版，专注于解决基础稳定性问题，再逐步添加高级功能。“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程默偷瞄陆远山，老人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

“有道理...“刘志强缓缓点头，“但重做系统至少需要两个月，我们资金链...“

“不需要重做。“程默突然有了灵感，“现有系统可以保留核心架构，但增加一个'简易模式'，默认开启。这样开发周期能缩短到两周左右。“

陆远山终于开口：“刘总，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刘志强眼睛一亮：“可行！绝对可行！小程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看问题这么准！“

离开科锐电子时，夕阳已经西斜。程默跟在陆远山身后，既兴奋又忐忑，等待老人的评价。

上车后，陆远山终于打破沉默：“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程默猜测：“为了让我看别人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不止。“陆远山示意司机开车，“是为了让你明白，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从错误中学习。你今天能一眼看出科锐的问题，正是因为你自己经历过类似的失败。“

程默恍然大悟。难怪分析问题时那些症结如此眼熟...

“所以...我通过考验了？“程默小心翼翼地问。

陆远山轻笑：“勉强及格。不过三个月试用期才刚开始，别高兴太早。“

回程路上，陆远山简单介绍了“师徒协议“：每周三次早上下棋学习，其余时间程默继续在运维部工作，但会有“额外作业“。三个月后评估是否正式收徒。

“对了，“临下车时陆远山突然说，“你前女友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程默一愣：“您连这个都...“

“公司里没什么秘密。“陆远山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张明那样的高管，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程默低下头：“我没想好...其实还是很难过。“

“正常。“陆远山出人意料地拍了拍他的肩，“证明你真心爱过。不过记住，真正的男人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含着眼泪继续奔跑。“

当晚，程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回想这不可思议的一天。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妍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今天被陆董事长叫去了？怎么回事？“

程默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前女友的关心如此廉价。他没有回复，而是打开电脑，开始研究科锐电子的行业背景和竞品分析——既然要做陆远山的徒弟，就不能再让自己失望。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程默的人生，似乎也亮起了一盏新的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