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启程
颜书瑶是被疼痛唤醒的。
后脑勺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冰锥凿开了她的颅骨，再粗暴地搅动脑浆。她的视线模糊不清，眼前闪烁着黑白噪点，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物，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扶手。
“这是……哪里？”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公交车顶斑驳的黄色扶手，随着车身颠簸轻微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颜书瑶艰难地直起身子，一阵眩晕袭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中的公交车靠窗位置。窗外，天空呈现出病态的血红色，像是被稀释过的血液浸透的纱布，低垂地笼罩着整座城市。暗红色的云层缓慢蠕动，如同某种巨型生物的脏器。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指甲无意识地掐入大腿肌肉，疼痛证实这不是梦境。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味、汗臭和某种甜腻化学药剂的气味。颜书瑶环顾四周，发现车上坐着十几个陌生人——前排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正抓着自己稀疏的头发；过道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正用衬衫袖口擦拭镜片；后方几排，一个身材魁梧的健身教练模样的人正烦躁地扭动脖子，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更令人不安的是，还有几个人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头颅以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像被丢弃的玩偶。颜书瑶注意到一个扎马尾的女学生嘴角挂着口水，校服领口被汗水浸透成深蓝色。
“喂！这他妈是哪儿？！”健身教练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在密闭车厢内炸开，吓得女学生猛地一颤，醒了过来。
颜书瑶下意识摸向口袋——手机不见了。手腕上常年佩戴的智能手表也不翼而飞。她低头检查自己：白色T恤、牛仔裤、普通运动鞋，都不是她昨天穿的衣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各位早上好，或者说，晚上好？”
这个声音像一把冰刀切入车厢。颜书瑶猛地转头，看到最后一排站起一个修长的身影。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脸上戴着一张毫无瑕疵的纯白面具，只露出形状优美的嘴唇和线条分明的下巴。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机械质感的回声，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你他妈是谁？！”健身教练推开前排座椅就要冲过去，却被工装男人拦住。
面具男轻笑一声，那笑声让颜书瑶的后颈汗毛倒竖。他优雅地向前踱步，锃亮的皮鞋踩在车厢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他的身体没有重量。
“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他在车厢中央站定，右手抚胸行了个夸张的礼，“欢迎参加第一个游戏。规则很简单：玩我的游戏，或者每十分钟死一个人。”
车厢瞬间炸开锅。女学生发出刺耳的尖叫；工装男人咒骂着捶打座椅；眼镜男则迅速缩进座位，像只受惊的乌龟。颜书瑶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默数人数——算上自己十二个乘客，加上面具男十三人。
“安静！”面具男突然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某种超越人类的频率，震得颜书瑶耳膜生疼，“首先，确认人数。算上我，这里应该有……十二个人。”
颜书瑶皱眉。十二？明明是十三人。她正想开口，面具男已经继续道：“啊，看来有人发现了人数不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粘稠，“多出来的人，只是为了让你们安静下来。”
话音未落，面具男以非人的速度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枪身在血红光线中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没有瞄准，只是随意抬手——
“砰！”
枪声震耳欲聋。前排一个正在大声抗议的中年妇女额头中央突然出现一个完美的圆形孔洞。她的表情凝固在惊恐的瞬间，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车窗上发出闷响。鲜血和脑浆呈放射状溅在玻璃上，形成一幅抽象画。
女学生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哽咽的呜咽。颜书瑶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扩散。她盯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看到鲜血在地板上蜿蜒成河，缓缓流向她的鞋尖。
“现在，”面具男的声音恢复了虚假的愉悦，“还有人有疑问吗？”
车厢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嗡鸣和几个人的抽泣声。颜书瑶感到一阵眩晕，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窗外，血色的天空下，模糊的人影在街道上行走。他们的身体轮廓扭曲变形，脸部像是被打了马赛克，只剩下模糊的肉色色块。公交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交通信号灯闪烁着不正常的紫色光芒。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面具男拍了拍手，掌声在密闭空间内回荡，“首先，互相认识一下。从你开始。”他苍白的手指指向眼镜男。
“我、我叫程墨，是市立医院的……外科医生。”眼镜男的声音颤抖但清晰，他不断推着滑落的镜架，指节发白。
“程医生，真荣幸。”面具男夸张地鞠了一躬，“下一位。”
一个接一个，乘客们被迫自我介绍。颜书瑶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记下每个人的特征：
-健身教练赵毅，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他愤怒的呼吸起伏；
-女学生林小雨，校服名牌显示她来自重点高中，此刻正用牙齿撕咬自己拇指的倒刺直到流血；
-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子王德海，眼神阴鸷地扫视每个人；
-自称企业高管的女性苏婉，尽管脸色惨白，仍保持着完美的妆容和挺直的背部姿态。
“颜书瑶，新锐出版社编辑。”轮到她时，声音比自己想象的稳定。
面具男突然凑近，那张惨白的面具几乎贴到她的脸上。颜书瑶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古怪香气——像是消毒水混合了腐烂花朵的味道。面具后的眼睛部位是两个漆黑的空洞，她仿佛能看到无尽黑暗在其中旋转。
“编辑？”面具男的声音突然变得真实，带着一丝好奇，“你擅长编故事吗，颜小姐？”
颜书瑶的喉咙发紧：“我、我负责审阅稿件……”
面具男轻笑一声，终于退开。颜书瑶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冷风从空调口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当最后一个人——一个缩在角落的瘦小男子——结结巴巴说完自己的名字后，面具男满意地点头：“多么精彩的阵容啊。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个游戏。”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叠金属卡片，开始逐一分发。颜书瑶接过递来的卡片时，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这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硬币，一面刻着“信任”，另一面是“背叛”，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像某种生物的牙齿。
“这个游戏叫‘信任天平’。”面具男的声音突然变得欢快，像个准备开始派对的司仪，“每人一枚硬币。你们有十五分钟自由交流，可以决定是否将硬币交给他人。游戏结束时，持有硬币最少的三个人将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赵毅咆哮道，肌肉绷紧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面具男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林小雨发出一声呜咽，蜷缩成一团。
“游戏开始！”面具男宣布道，然后退到车厢后部，像个观众一样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车厢内瞬间陷入混乱。苏婉立刻站到前排，拍手吸引注意力：“各位！听我说！如果我们都保留自己的硬币，就不会有人受罚！”
短暂的沉默后，王德海冷笑：“然后让你偷偷收集别人的硬币？做梦！”
“我们可以互相监督！”苏婉坚持道，声音开始发抖。
颜书瑶注意到程墨正悄悄向她靠近。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结盟吗？”程墨低语，声音刚好只有她能听见，“两个人比一个人更有可能活下去。”
颜书瑶警惕地打量他：“为什么选我？”
程墨的镜片反射着血红的光，遮住了眼神：“因为你看起来最不可能背后捅刀。”
就在这时，车厢前部爆发冲突。赵毅揪住王德海的衣领：“老东西，把硬币交出来！”
“休想！”王德海嘶吼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啊，看谁先死！”
面具男的声音突然插入：“暴力禁止哦～”他的语调像个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违反规则的人会立刻出局。”
赵毅的拳头僵在半空，最终不甘地放下。但颜书瑶注意到王德海的刀并没有收回去，而是悄悄滑进了袖口。
“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面具男愉快地宣布，“提醒一下，最后三名不仅要受罚，他们的硬币还会分配给其他人哦～”
这句话像炸弹般引爆了车厢。原本犹豫的人开始疯狂寻找交易对象。瘦小男子跪在地上乞求；林小雨哭着向每个人展示她手臂上的自残伤痕；苏婉则迅速组成了一个小团体，正在密谋什么。
颜书瑶感到硬币在她手心变得滚烫。程墨说得对，苏婉的理想主义方案根本不可能实现。人性在生存面前不堪一击。
“我有个提议。”程墨突然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互相交换硬币。”
颜书瑶皱眉：“那有什么意义？”
“信任测试。”程墨递出自己的硬币，“如果你相信我，就收下它。这样我们每人都有两枚，安全系数更高。”
颜书瑶盯着那枚硬币，上面的“信任”二字在血色光线中仿佛在跳动。这是个陷阱吗？如果她收下硬币，程墨可能会立刻反悔要回去……
“七分钟过去了哦～”面具男的声音从后方飘来，“顺便一提，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剥皮、拔指甲、眼球摘除……”
林小雨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脸。赵毅趁机夺走了她掉落的硬币。
颜书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将自己的硬币交给程墨，同时接过他的：“成交。”
程墨嘴角微微上扬：“明智的选择。”他迅速将两枚硬币分别放进不同的口袋。
突然，车厢后部传来一声惨叫。颜书瑶转头看去，只见王德海正将折叠刀从瘦小男子的腹部拔出，鲜血喷溅在车窗上。瘦小男子踉跄着倒下，口袋里的硬币叮当落地。
“他、他先动手的！”王德海喘着粗气辩解，脸上溅满血点。
面具男鼓掌：“精彩！但很遗憾，这违反了规则。”他像鬼魅般出现在王德海身后，银枪抵住他的后脑勺。
“等等！我——”
“砰！”
王德海的脑袋像西瓜般爆开。车厢内下起一阵血雨。苏婉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还剩五分钟～”面具男哼着小调回到原位，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
颜书瑶的胃部痉挛，她强忍呕吐的冲动。程墨趁机在她耳边低语：“现在我们有四枚硬币了。”
颜书瑶震惊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程墨冷静地说，镜片上还沾着王德海的血，“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颜书瑶注意到赵毅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苏婉的小团体也在指指点点。更可怕的是，面具男似乎对程墨特别关注，时不时朝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窗外，血色的天空开始渗出黑色物质，像是天空在溃烂。公交车驶入一条陌生的隧道，车厢内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发出诡异的绿光。颜书瑶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后颈……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她惊恐地发现，车厢地板上用鲜血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平图案，而面具男正站在天平中央，张开双臂：
“时间到！让我们看看谁是今天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