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道统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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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僧肇、慧远、竺道生

佛学最早传入中国,有记载的当是东汉明帝十年(67)。“汉明帝永平年中,遣使往西域求法,是为我国向所公认佛法入中国之始。”[3]到东晋初年佛教开始大盛于南北两地。有佛图澄和弟子道安、再传弟子慧远一系,还有鸠摩罗什和弟子僧肇、竺道生一系,都继承大乘龙树空宗,分居南北传教(慧远在庐山、罗什在长安)。[4]尤其是罗什的译经工作对大乘佛教传播厥功至伟,对后世影响较大的净土宗、天台宗、禅宗皆与这两系有很大关系。与罗什同时期的觉贤(佛陀跋陀罗)继承大乘无著和世亲有宗,从海路来到中国,辗转传教,觉贤一系对唐初华严宗的形成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罗什主持翻译的《般若》诸经、 《法华经》,昙无谶翻译的《涅槃经》,觉贤翻译的《华严经》成了东晋南北朝大乘佛教的四部主要经典。严格说,隋唐之前,还没有形成所谓的宗派。[5]从佛学思想演变看,僧肇、慧远、道生为佛教的中国化,以及儒释道的融合发挥了奠基作用。在介绍他们的佛学思想之前,需要了解佛陀创教的诱因和基本教义。

公元前5世纪佛陀出生于古印度迦毗罗卫国释迦族,位于今天尼泊尔境内,属于比婆罗门低一等级的刹帝利。据说佛陀降生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他十六岁娶妻生子,生活奢侈、极尽声色,不知人间疾苦。一日,他出门看到老人、病人、死人和出家人后,就深深困扰于生死问题。这就是佛教的“四门游观”故事。年轻的佛陀决意出家,寻求解救人类苦难的办法。佛陀最初使用婆罗门的瑜伽禅定、苦行等修炼办法,终因无法觉悟而放弃,最后采用自己的方法“证觉成道”。佛陀觉悟的标志就是开始形成一套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用以解释宇宙万物、人类社会的变化,找到脱离苦海到达彼岸世界的办法。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四谛”“十二因缘”“生死轮回”“善恶报应”等内容。所有佛经都是佛陀寂灭后产生的,而且“印度人是没有历史观念的民族,佛教是一个 ‘无方分(空间)无时分(时间)’的宗教”[6],再加上在佛陀降生和传教的过程中,梵文还没有形成,所有原始佛经只能是口口相传,因此已很难搞清楚哪些是佛陀说的,哪些是后人羼入。当初传入中国的佛经基本用悉昙文书写,这种文字在印度已经被天城体所替代。由于唐武宗和北周武帝的毁佛,悉昙文在汉地几乎失传,反而在日本因留学僧而保留了下来。今人一般以为现存佛典里的话都是佛陀的观点。佛陀认为:人生皆苦,尽管每个人对苦的感受有很大差异,但是生老病死都是人无法摆脱的痛苦,这叫“苦谛”;痛苦的根源在于人的各种欲念,尤其是“贪、嗔、痴”,再加上“十二因缘”和“生死轮回”,使人永远无法摆脱苦海,这叫“集谛”;摆脱生死轮回的苦海的最高境界,就是涅槃——寂灭,这种境界可能是死后,也可能是活着就可以实现,这叫“灭谛”;达到涅槃境界的“三大法门”是修戒、修定、修慧,须采用佛法指引的正确方法,如正见、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进、正念、正定等“八正道”,这叫“道谛”。佛陀不主张走极端的修道路线,既不能用寻欢作乐,也不能用苦行折磨的方式修炼,而是走不苦不乐的中道,思想路线类似于儒家的“中庸”。上述佛教基本教义,对魏晋以后汉人性格产生了很大影响。两汉四百年,投降变节者极少,即便如李陵不得已投降匈奴也有诸多条件,比如,不与汉军作战。直到佛法兴起,投降变节者才日渐增多,唐、宋、明三朝,向异族投降变节者的数量很多。佛陀告诉你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忠孝仁义更只是如幻泡影;人世间的一切不合理都是前世缘定,你今生受苦受难是因为前辈子作孽,今世享福是因为前世做善事;要修得正果,今世须积德行善,为来世找个好的出路,今世作恶,当心来世遭报应。很明显,这套说辞要比墨子的鬼神赏善罚恶来得高明和精致,也比董仲舒的灾异谴告更有说服力。因为无法证伪的事情,就永远具有真理般迷人的光彩。大乘佛学中最基本、最重要的理论是“缘起性空”,世界万物皆因缘而起、因缘而灭,因没有自性而一切皆“空”。这一佛学理论试图解释宇宙人生、天地万物的本原,以及如何形成、变化和最终归宿等问题。《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正确认识“空”,既是佛教徒的基本功,也是最微妙难识的佛理。唯其奥妙无穷,才生出许多歧义。东晋时期进入佛门的学者往往从玄学的有、无入手,逐渐领悟“空观”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