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乖徒儿”
救苦殿的大门，犹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应是嗅到了糖醋鱼的香味，殿门猝不及防的洞开。
道号虚灵子的妖王随手抹掉嘴边的新鲜人血，忽地站在李叙白身前。
这妖王丢掉已经啃噬成骸骨的郭小娘子，劈手夺过糖醋鱼，连同瓷盘也塞进嘴里，腮帮子被撑的极夸张，嚼了几下，一脸满足的咽下。
“那伙商徒诚不欺我，你这在守拙城号称李食仙的小郎君，果然有几分好厨艺。
想那守拙城是方圆千里有数的大城邑，历来是贵康国重镇，城内人才俊彦无数，你能脱颖而出，自然是有本事的。
我还寻思，若你名不符实，是个弄虚作假的，就把你赏给儿郎们耍耍。”
这虚灵子化作中年道士，穿身靛青色交领广袖道袍，腰间束着的绸带挂了个朱红葫芦，脚踩的是千层底的布履。
活像个有道高真，扮相确实唬人。
虚灵子吧唧着嘴，刚刚嗅到糖醋鱼的香气，实在没忍住，吃的太快太急，具体的滋味却是没有细细品尝。
“再给本大王做几道你的拿手好菜！”妖王立即吩咐。
幸亏两世为人，心理素质堪堪过关，面对着明明是个人类道士，感觉上却仿若一座山丘迎面横推来的妖王，李叙白没被吓的失了方寸，恭敬的行礼应下，便要原路返回庖厨。
虚灵子觑着少年，突然拦下，话风大变道：
“算你小子有定力，没被我的妖气惊的慌里慌张。
山神明年又要办场灵芝盛会，届时，十八洞道友都要共襄盛举，伺候尊神办好这场盛会。
赴会就得有入的了尊神法眼的贺礼。
道友之间，也少不了攀比谁的贺礼更加贵重。
你这俊少年，长相不孬，又有好厨艺。
这样……
本大王收你当弟子，传你一门养气存神的小法儿，一年光阴，足够你清一清、净一净体魄了！
你就代我时时刻刻伺候尊神，尊神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
妖王竟打算将李叙白收作便宜徒弟，再当做贺礼，送予山神。
“不必回庖厨，就在这儿救苦殿，当着为师的面做你的拿手菜。”
根本不给李叙白开口的机会，虚灵子三言两语吩咐下去，自有小妖小魔，把烹饪所需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一股脑的搬进殿内。
大殿十分宽敞，救苦天尊的神像早就不知扔在哪里了。
左右点了十几根蜡烛，每根蜡烛后，皆有蜷缩的人，多的有三四个，少的只有一人，手脚都被绑着，仿佛蚕蛹似的扔在那儿。
人人都没有丁点动静，犹如死透了般。
虚灵子施施然坐回铺了虎皮的大椅，椅子不知从何处抢的，用料名贵，做工精致。
片刻，妖王身后的黑暗中，走出两位妖冶妩媚的年轻女子，为其揉肩捶腿。
李叙白不经意发现，年轻女子赤裸的大片大片肌肤上，长着淡淡的蛇鳞，灯火微光下，散发斑斓光泽。
妖王察觉李叙白对她们好奇，不无骄傲的介绍：
“山中的白衣蛇王怜我没有贴身伺候的体己婢女，便仔细挑选了两个亲自送了过来。
一人名叫如花，一人唤为似玉。
她们虽只能堪堪化作人形，但凡事尽心竭力。
这凌虚观内，除了为师炼丹的炉子，就属她们最让我珍视。
哈，而今又多了个你！
乖徒儿，须得拿出压箱底的手艺，给为师做几道意犹未尽的美食佳肴。
若伺候的为师欢喜，传你个更好的法门，教你无病无痛，延年益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叙白喏喏道谢。
恰巧此刻，旁边角落有人痛苦的哼了声。
妖王顿生恼色，抬手指了下发出动静那人。
为它揉肩捶背的蛇婢女，双腿化作蛇尾，游行至那人身旁，本是樱桃小嘴，眨眼变成狰狞可怖的大口，三下五除二，将其生吞。
妖王笑道：“乖徒儿，别怕，你在凌虚观并无性命之忧，放心大胆的给为师烹饪，解一解为师的馋虫。”
李叙白两世为人，认得清楚现实，不会脑子一发热，觉得虚灵子已经收他为徒，又或是靠着区区厨艺，便能在妖魔巢穴中安然无恙，依旧加足了小心。
吞完人的蛇婢女，故意经过李叙白身侧，细声温语对低着头的少年笑说：“奴家叫似玉，奴家记下你这位俊俏的小郎君啦。”
虚灵子冷眼旁观，骤然又哈哈大笑。
似玉含着轻轻的笑意缩进妖王怀里，被大手把玩。
小妖们搬来锅碗瓢盆，又在殿内垒了个石炉灶。
李叙白爆炒一盘滑嫩牛肉，吃的妖王拍案叫绝。
再做道白扒通天翅，这妖王呆呆看了半晌，没舍得吃……
接连做了十数道不同花样，将妖王吃的心花怒放，大喊大叫“乖徒儿，爱煞我也”！
在白衣蛇王身边见过大世面的蛇婢女，亦是惊讶的不断打量这小郎君。
眼见小妖们搜罗的食材捉襟见肘，尚未吃满足的妖王叹道：
“自打我诞生灵智以来，可怜白活了四百载，直到今日，才吃上了原应天上有的美味！
倘若把你送给山神做灵芝盛会的贺礼，他老人家必然满意！
唉，再让为师仔细掂量掂量，居然舍不得你离开了。
乖徒儿，还有哪些好手艺，快展示展示！
我有一门延年益寿的《吞霞术》，传授予你，全了我们师徒的缘法。”
“回大王。”
李叙白谨慎措辞道：
“现有的食材已经难以为继，但山里的山菌鲜美，小子……”
虚灵子瞪他一眼：“什么大王不大王的，称我师父！”
李叙白马上改口：“弟子便献给师父四道以山菌为主的佳肴。”
虚灵子大喜，拍手笑道：“好好好，难得乖徒儿有这手好厨艺，也难得乖徒儿有这份孝心，为师这就命人去挖山菌。”
“师父，山菌种类繁多，唯有寥寥几样方有美味。”
言外之意，师父您老人家手底下的妖魔，不知道该挖哪些山菌，不如我亲自去。
“好说，好说。”妖王道，“乖徒儿，为师麾下有四大武艺高强的校尉，巡山校尉风火火你已见过，就叫羽林校尉、帐下校尉做你副手，你们一块去。”
什么副手，分明是看押他的牢头。
也正是在此时，随着虚灵子话语落定，识海里那枚被灰蒙蒙薄气包裹的神秘金钱，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