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风碎玉

【罗针】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沈鹤鸣已立在吴山天风阁飞檐上。他怀中星轨罗盘剧烈震颤，二十八宿方位对应的青铜兽首正吐出靛蓝火焰。远处西湖泛起鱼肚白，湖心三座石塔突然转向，塔尖对准阁顶的浑天仪。

“沈公子当心！”苏明月提着竹篮跃上屋脊，松木盒里飘出梅花汤饼的清香。她话音未落，浑天仪外层环圈突然崩裂，碎片如流星般砸向城隍庙方向。沈鹤鸣甩出腰间哥窑残片，青光在空中织成冰裂纹护网，却见碎片穿过光网后幻化成银鳞鲥鱼群。

苏轼的惊呼从下方传来：“这分明是《梦溪笔谈》记载的‘化金为鱼’异象！”他官袍沾满晨露，手中还攥着修补六井的图纸。

沈鹤鸣翻身抓住最后一片坠落的浑天仪残片，触手竟是温热的青瓷质感。残片内侧釉下隐约显出星图，斗柄直指宝石山方向。苏明月突然掀开食盒，梅花形状的面饼被狂风卷起，每片都精准嵌入浑天仪缺口。

“面饼里揉了磁石粉。”她指尖划过复原的星图，“《本草拾遗》说磁石能引龙气，看来对星舰残骸也管用。”

【汲江】

辰时的日头爬上南屏山时，苏轼正蹲在六井旁煮茶。红泥小火炉煨着惠泉之水，他望着水中沉浮的冰裂纹瓷片，忽然吟道：“活水还须活火烹——”

“自临钓石取深清。”沈鹤鸣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冰层特有的回响。他腰间绳索系着七枚铜钱，正是按《营造法式》规定的“七星坠”测深法。井壁青砖突然剥落，露出内里玄冰铸就的管道，管壁密布鲥鱼鳞片状凸起。

苏明月将新制的莲房鱼包放入竹篮，忽然瞥见井水泛起靛蓝色。她抽出雕花银箸插入水中，箸头瞬间结满冰晶：“沈公子快上来！这根本不是泉水！”

井底突然传来冰层碎裂声。沈鹤鸣怀中罗盘迸发紫光，照见冰管深处悬浮着琉璃宫阙，门楣匾额竟是苏轼笔迹“水调歌头”。他甩出三枚铜钱嵌入冰壁，钱纹与冰裂纹竟组成汴京街巷图。

“这是冰人复制的东京城！”他攀着绳索急升时，井水突然倒灌。苏轼将《汲江煎茶》诗稿投入井中，墨迹遇水化作金丝网，硬生生截住冲天水柱。

【莲杀】

午时的楼外楼人声鼎沸。苏明月捧着荷叶包裹的莲房鱼包穿过大堂，青瓷盘底暗藏磁石，正与梁柱间新装的鎏金兽首相斥。二楼雅间传来赵明远的声音：“苏姑娘这道‘鱼藏剑’，倒是别致。”

紫檀案上摆着十八道佳肴，每道菜都缀着冰雕花饰。赵明远玄色襕袍外罩着银鼠裘，发间瓷片换成青玉质地。他指尖点在清蒸鲥鱼的眼珠上：“昨日宝石山塌了处冰洞，倒冲出好些汴京风物。”

苏明月将莲房鱼包推到他面前：“这道《山家清供》古法，需取七月莲房。”她突然掰开莲蓬，鱼蓉中赫然露出半枚青铜浑天仪残片。赵明远袖中冰棱剑刚要出鞘，莲籽突然爆开，朱砂粉混着磁石屑迷住他双眼。

沈鹤鸣破窗而入时，苏明月正用银箸挑开松鼠鳜鱼的腹腔。鱼肚里冰晶凝结的微型星槎模型发出蜂鸣，梁上突然坠下十三个冰雕刺客。她旋身甩出荷叶，叶片边缘镶着的瓷片如利刃割破冰雕，内里封存的鲥鱼群尚未落地便化成黑烟。

“好一招‘莲房藏锋’。”赵明远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可惜你们的磁石......”他突然顿住，发现腰间冰棱镜竟被莲藕丝缠住。

苏轼在门外抚掌大笑：“《物类相感志》云‘藕丝缚龙’，今日缚个冰人倒也应景。”

【碎珮】

申时三刻的骤雨敲打瓦当时，沈鹤鸣正在裱褙店修补星图。突然有冰凉指尖点上他后颈，苏明月的声音混着姜糖香气传来：“你妹妹的玉佩......缺口处像不像雷峰塔地宫秘钥？”

窗外闪过电光。她手中玉佩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图，宝石山内部结构清晰可见。沈鹤鸣将哥窑残片按在星图某处，裂纹竟与冰洞甬道完全重合：“明日卯时，潮水会打开冰门。”

后巷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两人追出去时，只见到满地冰碴中冻着半幅蜀锦，织纹正是“平湖秋月”图。苏明月蹲身细看，发现冰晶里封着张糯米纸，上书“子时三刻，钱塘第一井”。

沈鹤鸣突然扯断玉佩系绳：“玉簪当年就是在此处......”他将玉佩残片嵌入井栏，青石表面突然浮现冰裂纹。井底传来机械运转声，水位急速下降，露出刻满星图的青铜井壁。

【潮信】

戌时的更鼓声中，苏轼正在官邸临摹《寒食帖》。忽听檐角铁马乱响，他推开窗，见西湖上空悬浮着七颗青色星子，连缀的轨迹竟与六井方位完全一致。

苏明月撞门而入时，手中食盒还冒着热气：“大人快看这个！”她掀开盒盖，梅花汤饼摆成北斗造型，每片面饼都映着星图光斑。沈鹤鸣浑身湿透地跟进来，掌中托着块青铜残片：“赵明远启动了潮信机关，明日卯时西湖会升起冰舰。”

突然有鹧鸪声从屋顶传来。三人抬头望去，赵明远立在月光里，手中冰棱镜折射出七彩光桥，直通宝石山腰的冰洞。他发间青玉瓷片映着星辉，竟与苏明月手中玉佩缺口严丝合缝。

“子瞻兄。”他声音裹着江风，“你诗中‘欲把西湖比西子’，可曾想过西子捧心时，捧的是颗冰魄？”

惊雷炸响。沈鹤鸣的罗盘突然射出光柱，将暴雨照成万千金丝。苏明月看见每根雨丝都映着冰裂纹，恍如天地织就的捕星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