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2013

天还没亮，奶奶和哥哥已经起来了，他们把何苗昨晚买的面包饼干全都打开，倒在餐桌上，两个人狼吞虎咽。何苗把自己的卧室和厨房锁好，把所有的窗户锁好，叮嘱了哥哥几句，就出了门，再用一把大锁从外面把门锁上。

车站里没有多少人，何苗提前进了候车室，焦急不安地等到开始检票。这是一辆老旧的绿皮车，一共只有五节车厢，三号车厢上车的只有四个人，除了何苗，另外三个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大家都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进了车厢，车厢里倒是别有洞天，左右各有一排太空舱式的座椅，两侧窗户之间的空隙贴满了同一个广告，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大明星，他们的年纪早已过了八旬，但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皮肤紧致光滑，眼角没有一丝皱纹，只有那双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睛，透露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

何苗刚找到自己的座位，一个面容姣好的列车员拎着一个皮质小箱子走了过来，“您好，这是您的物品收纳箱，上面有您的座位编号，请把您身上的所有电子产品存放在这个箱子里。”何苗掏出手机，放了进去。“感谢合作！现在您可以坐在您的座位上了。”

列车员按了一下座椅上的绿色按钮，舱盖开启，何苗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坐了上去，这个座椅靠背非常倾斜，更像是躺了上去。座椅的材质出乎意料地柔软，像被一团温热的云包裹住，靠背随着她的体重缓缓后倾，直到她几乎完全平躺。舱内壁浮现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像是呼吸般明灭，映得她的指尖微微发亮。

她忍不住绷紧了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抠住座椅边缘。突然，她觉得有些异样，转睛一看，原来她扣的地方有几个小字，凑近一看，是用指甲抠出来的“不要留下！”。

“看得出来您有点担心，没关系的，这个座椅非常安全。祝您旅途愉快！”说完，她微笑着轻轻点一点头，舱盖缓缓落下。轻微的闭合声后，舱内陷入一片幽蓝。

列车晃晃悠悠地启动了，何苗开始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这趟车开往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回到过去会是什么样子。舱内音乐声缓缓响起，是HedyWest的Five Hundred Miles，混合着一个女声：“尊敬的旅客，欢迎乘坐K596次列车，本次列车将带您回到过去，中途没有停靠站。请您全程保持躺卧姿势，不要站起来随意走动，请务必配合！”

列车离开车站以后，开始逐渐加速，很快窗外的景色就变成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线条，舱内的女声再次响起：“请不要紧张，保持正常呼吸，我们的列车正在加速驶向时间的另一端，祝您旅途愉快！”

车窗上的线条消失了，眼前是从未有过的漆黑，耳边安静得可怕，一股强大的恐惧感迎面扑来，又转瞬即逝，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似天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点，白点慢慢地变大，从一个芝麻粒那么大，逐渐地向四周扩展，何苗眼前只有白的光和黑的影，那光突然扑了过来，像一张巨大的毯子盖住了她的整个身体。

“美女，醒一醒，到站了！”一个身穿蓝色工作装的驾驶员拍着何苗地肩膀，大声喊她。何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自己怎么会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呢，难道她已经回到过去了？“你好，这是哪里啊？”

“186的终点站啊，塔南路北口！你快点下车，如果是坐过站了，就去马路对面坐回去的186吧。”驾驶员说完拽了拽何苗的衣袖，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说“谢谢！”，飞一般地跑下了车。

眼前的一切渐渐地熟悉起来，那边是小学，那边是地铁站，那边是超市，还有那边是家的方向。“我该怎么去改变这一切？他们会相信我来自二十年后吗？这段时间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何苗茫然不知。这时，她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不见了，衣服口袋里多了一个信封，她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银行卡，一张新的身份证，名字是李梦，还有一张K596次火车的车票，时间是2014年1月1日，另外还有一封信，信上说：“你好！欢迎来到2013年1月1日，你可以在此生活到2014年1月1日，期间如果想要退出，你可以前往火车站改签日期。银行卡内有一万元，作为你在此期间的应急费用，密码是身份证号后六位。请携带这些物品前往塔南路28号5栋302，这是你的住处，祝你生活愉快！注意！在这里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有关未来的信息，否则将被强制返回。”

恍惚间，何苗已经走到了记忆里的那栋小楼，这是王阿姨家的自建房，一共有三层，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16个房间，出租给外来务工的人，因为这里离汽车厂比较近，所以租户中有好几个是汽车厂的工人。一个黑色的小小身影蹲在院子的拐角处，何苗想走近看看那是谁，突然从后院飞过来一个足球，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嬉笑着跑了过来，他们对着蹲在地上的孩子问道：“傻子，傻子，你要不要踢足球？”何苗一下子意识到那是她的傻哥哥，他那么瘦、那么小，大冷天却只穿着毛衣。“傻子怎么会踢球呀！哈哈哈！”两个男孩一唱一和地。何苗飞起一脚，把球踢出去老远，“滚，一边玩去！”

也许是他们的动静大了点，一个穿着酒红色高领毛衣的女人从103房间的门帘里探出半个身子，“儿子，快点回来！你想冻死啊！”蹲在地上的男孩缓缓站起身，手里攥着一个陀螺，一瘸一拐地朝着女人走去，弱不禁风的瘦小身躯向前倾得厉害，随时会跌倒的样子。何苗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她好似在梦里见过，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由于两道过深的双眼皮而显得疲惫，凌乱的刘海遮住了整个额头，以至于这张脸看上去只有巴掌那么大。女人觉察到了来自何苗的凝视，她迅速放下门帘，消失了。紧接着男孩也消失在了那匹厚重的棉门帘后面。

何苗冻得直哆嗦，她本想问问房东在哪个屋，现在只能自己找了，她发现只有一个门头上没有挂号牌，于是，走过去掀开门帘，用力拍了拍门，开门的是一个烫着一头羊毛卷的大姐，此人正是王阿姨，她一把挽住何苗的胳膊往屋里拽，“快进来，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何苗不知所措地进了屋，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你就是李梦吧？老赵说你今天过来，我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就安稳住着，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汽车厂，老赵说你以前在餐厅工作，就把你安排在食堂了。”王阿姨从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拉着何苗出了门，左转，上了二楼。“这是你的房间，暖气已经开通了，要热起来还得个三四天，我一会儿给你拿两件我的旧棉袄，你先穿着，别嫌弃。”何苗不停地说着谢谢，原来早有人安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