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烛
“水阵壁！”
杜泽霖双手快速结印，湛蓝色的雾气如活物般在掌心翻滚涌动，体内斗气急速流转。
他面色凝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光芒。
随着潺潺水流声，一道半透明的水墙突兀竖立于身前，映出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嘭！
水墙刚刚成型，便被黄色斗气匹练冲散。
水雾四溅，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随后又迅速消散于无形。
杜泽霖一声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冲击力掀飞十余丈远。
瘦弱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四肢摊开，嘴角溢出一缕殷红液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要……要死了吗……”
他躺在冰凉的岩石上，胸口剧烈起伏，本就白皙的皮肤因过度用力而泛出一片病态的惨白。
右手不自觉抚上脖颈，那里印着噬生丹留下的暗紫色纹路，此刻正灼烧般疼痛。
加刑天踏空而行，衣摆猎猎作响，他俯下身来查看杜泽霖伤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楚。
“老东西下手忒狠！”
海波东瞬移而来，冰属性斗气在指尖凝成霜花。
他单手按在杜泽霖胸口，寒芒掠过加刑天，却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土克水的道理你会不懂？”
加刑天摸着山羊胡讪笑，脸上皱纹深邃如沟壑，却掩不住眼神中的担忧。。
“刚晋升斗宗，力道掌控不稳嘛……”
话音未落，便被冰棱抵住咽喉。
寒气侵入皮肤，让加刑天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见对方动了真怒，加刑天后退两步，嘴上却依旧不饶，脸上的皱纹因表情而扭曲。
“喂喂，这好像是我的曾徒孙吧？你这老家伙这么紧张干嘛？”
感受着海波东的斗气在体内缓缓修复自己受损的经脉，杜泽霖吐出一口浊气，带着血丝的气息在夜空中飘散。
“斗宗强者……果然……恐怖如斯……”
声音虽然虚弱却不失坚定。
“别说话，先恢复伤势。”
海波东嘴角上扬，看了眼一旁的加刑天，手上的冰棱化作冰霜，随风而散。
“能接下斗宗强者随意一击，也够你小子吹上一壶了。”
加刑天气得山羊胡乱颤，斗气鼓动起衣摆，在夜风中翩翩而舞。
“喂，老家伙！来来来，想挖墙角先要问问我麻袍加老的拳头……”
十三年光阴，曾经的天才少年如今已如风烛残年。
“还有三十七天……”
他喃喃自语，掌心那团翻涌的雾气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绪。
那雾气时而凝聚，时而消散，如同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十五岁时的那一幕，如同昨日重现。
云棱那阴鸷的声音犹在耳畔回荡。
“能为云岚宗突破斗宗桎梏献身，是你的荣幸。”
随着一枚云岚宗自主研发的噬生丹吞入腹中，那种万蚁噬骨般的疼痛让杜泽霖直接昏死过去。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将终结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醒转时，发现修为不增反降，直接从四星斗者掉到了斗之气三段，寿命也只剩三年。
那种绝望感几乎将他彻底击垮，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看不到一丝光明。
若不是加刑天带回了一枚药老亲自炼制的寿元丹为他续了十年阳寿，恐怕此刻早已化作尘土，归于尘土。
杜泽霖苦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液体再次从口中涌出，侵染衣襟。
加刑天背过身去，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两行老泪险些夺眶而出。
他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却依然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命运。
“当年若不是……”
“祖师爷，当年的事莫要再提了。”
杜泽霖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他缓缓起身，行至悬崖边缘，远眺着加玛圣城，夜风卷起他那一头凌乱的黑发，在月光下舞动。
“爷爷战死在云岚宗山门前，用命护住了您的退路，这才是英雄该有的结局。”
“我……再去找法犸想想办法……”
海波东听着两人的对话，胸膛剧烈起伏，冰属性斗气化作游丝，使得整个悬崖上布满冰晶。
“找个屁！当年那老家伙炼制寿元丹，炸了半个炼药师工会！我再去找一趟药老！”
海波东的语气中带着决然，随即冲天而起，冰蓝色斗气划破夜空，消失在远方天际。
加刑天沮丧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
“要不是有加玛帝国牵绊，东奔西走去求药的应该是我……”
“您曾经说过，斗气修炼是逆天之途，若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便不配仰望斗帝星空。”
说着，杜泽霖淡然地向山下走去，步伐虽然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谁又不想多活几年呢？
“只要晋升，就可以多活。”
祖师爷一直如此安慰他，这句话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虽然他已经看透生死，只是心中的那份不甘，如同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不息。
此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云层中破开一道裂缝，一团丈许宽的深邃雾团俯冲而下。
“不好！出事了！”
杜泽霖面色一变，迈步急奔，目标直指加玛圣城。
黑雾萦绕间，阴测测的笑声回荡在天际。
“桀桀桀，加老鬼，交出萧家那丫头，饶你加玛皇室全族无恙！”
那声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令人毛骨悚然。
“魂殿来袭！魂殿来袭！”
守城士兵立刻警觉，鸣钟示警，钟声响彻云霄。
魂殿显然探到海波东刚刚离开加玛圣城，选在此时来犯，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守城士兵迅速集结成阵，一道道远程斗气冲天而起，齐齐轰向深邃雾团。
斗气如雨，照亮了夜空，却又显得如此无力。
雾团中，虚幻人影掀开兜帽，额角狰狞的魂纹在月光下泛着黯淡光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手掌微动，一道漆黑锁链哗啦伸出，轻轻一震，毒蛇般盘旋于身侧，挡下所有攻击。
“恼人的蝼蚁！”
黑色锁链微微颤抖，伴随着一声怪笑划破天际，化为一道黑线，直刺城内。
“聒噪！”
苍老声音裹挟着斗气轰然炸响，锁链碎成齑粉，化为无数黑色颗粒，飘散在夜空中。
加刑天悬空而立，宛如天神一般，威严而不可侵犯。
“加玛帝国的看门狗倒是尽忠职守。”
虚幻人影悬浮半空，黑袍上的银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诡异光芒。
“桀桀桀，区区一星斗宗也敢跟本护法叫嚣。”
那声音如同夜枭啼哭，令人不寒而栗。
黑色锁链重新凝结，在空中划出诡谲弧线。
嗤啦！
只见黑色锁链化作一条模糊黑线洞穿空间，宛如毒蛇般对着加刑天暴射而来。
加刑天瞳孔骤缩，他看见锁链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人脸，那些都是被魂殿掳来的灵魂，每一张脸都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他不敢怠慢，双手快速结印，掌心中土黄色斗气上下翻腾，旋即猛然化为一柄斗气利剑，与那道黑色锁链激烈拥吻在一处。
嘭！
低沉声响，一圈斗气涟漪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连空间都跟着瑟瑟发抖。
虚幻人影踉跄后退，望着倒飞而出坠向地面的加刑天桀桀怪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桀桀桀，没了那个怪物小子庇护，加玛帝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正当此时，只见地面上一道人影高高跃起，将加刑天揽入怀中，平稳落地。
杜泽霖浑身血液仿佛沸腾，看着那虚幻人影抬起手掌，掌心凝聚的黑色锁链正发出刺耳尖啸。
“水阵壁！”
杜泽霖咬紧牙关，不顾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再次施展他最拿手的斗技。
就在锁链裹挟着斗气涟漪暴刺而来的瞬间，湛蓝色雾气顺着杜泽霖指尖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半透明水墙。
“桀桀桀，斗之气三段也妄想挡下本护法的斗技，简直可笑至极！”
虚幻人影嗤之以鼻，充满了不屑。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水墙逐渐扭曲成狰狞的龙首虚影，龙首栩栩如生，龙眼闪烁着幽幽蓝光，将黑色锁链吞入口中，转眼便消失不见，像是本就不存在一般。
就连虚幻人影身上的黑雾，也缓缓聚向龙首口中，被其吞噬。
虚幻人影瞳孔骤缩，抬手看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这……怎么可能……”